黄鸣：理性的疯狂

电力18讯：    “理性”与“疯狂”，这两种原本极难融合的性格因子，却扭聚成力，推促一个自称“很要面子”的太阳能“狂人”一直活跃于潮流浪尖，止风拨云，力克苦艰，最终迎来人生事业之波澜壮阔。

     文 | 本刊记者 李文友

    古城南京，阳光明媚。
    4月11日，“2009太阳能热利用发展高峰论坛”上，政府官员、协会领导、专家学者，以及皇明、太阳雨、三乐等太阳能企业的领导者，加上前来采访的媒体记者，共300余人齐聚一堂，蔚为壮观地围坐了数十桌。
    世界太阳能学会副主席、皇明太阳能董事长黄鸣的讲话一如既往让人期待。
    这位被业界誉为“太阳能教父”的企业领导人尚未从座位起身，大厅里已掌声雷动。他头发略显凌乱，眼袋很重，一袭黑色西服，显得平凡而朴实。但是，当他大步上台，拿起麦克风面对台下的同行致辞时，又让人觉得，有一种特别的精神从这略显憔悴的身躯中喷涌薄发，感染着在场的所有人。
    “我从来就不觉得黄总像五十出头的人，倒像身手不凡的小伙子，他独特的个人魅力足以激发员工的能量和信心。”在《能源》记者的采访过程中，皇明员工如此评价自己的老板。
    二十多年前，黄鸣还是德州城里因前途和事业而焦灼困惑的懵懂青年；二十多年后，他已带领自己的企业成为太阳能业界强有力的竞争者。黄鸣，这个在太阳能产业里摸爬滚打了十余年的男人，确实炼铸了非凡的胆识、魄力和冲劲。

疯狂布道

    为什么将个人名字的谐音作为企业和品牌之名？当《能源》杂志记者将这个些许诙谐的问题抛给黄鸣时，他将落脚点导向企业和产品的信誉。
    “创业之初，太阳能产业不像现在啊，真是很难！一个新品牌诞生之后，怎么能让消费者接受？难道是一句口号、一个冷冰冰的牌子？很显然，人，更能让大家接受。而且从企业角度讲，我作为老板，把自己的名字都卖了，如果卖假货，或者是倒闭了，就不只是破产、倾家荡产的问题了，我也就身败名裂了。”
    与今天不同，十余年前的人们对太阳能几乎一无所知。99%的中国人不知太阳能为何物，黄鸣因此将创业之初面临的境况称之为“一片荒芜的沙漠，一个蒙昧的市场。”
    “我是在沙漠上盖房子，外无引进，内无参照，只能是自己一步步摸索前进。”黄鸣如此描述创业过程。
    当时，人们不懂太阳能，黄鸣在煎熬了数夜之后，下决心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大范围地宣传普及。问题是，做任何宣传、推广都需要大量资金，但以黄鸣当时的情况，实在是拿不出多少钱。无奈之下，黄鸣选择了省钱但耗时漫长的“大篷车”方式，在全国“路演”，逐个城市宣传，黄鸣管它叫“太阳能科普万里行活动”；而业界则将此称为“苦行僧般的布道”。黄鸣带领几十名员工身着统一服装，开着喷成绿色的面包车，带着自己编辑的《太阳能科普报》，逐个城市进行宣传。
    十余年的时间，黄鸣团队的路演行程已达8万多公里，散发《太阳能科普报》有9000多万份。皇明数千员工和数千经销商每年在全国各地数千个市、县、镇，举办数万场次的集太阳能科普展示、销售、服务咨询为一体的绿色风暴活动，有力地启蒙和推动了中国太阳能产业化的前行步伐。
    如此地毯式宣传的激情，除了商业利益之外，必定还有坚定的信仰支撑。而这种坚持不懈、几近疯狂的宣传，让黄鸣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如今，皇明品牌已路人皆知。而国内太阳能产业的发展局面更是今非昔比，一个富有强劲竞争力和巨大潜力的太阳能产业发展局面已是呼之欲出。国家亦陆续出台相关政策，鼓励和支持太阳能产业的发展。
    然而，黄鸣并没有闲着。于大学学府、于国内外各种峰会，于联合国讲坛，在企业内，甚至在个人的博客里，黄鸣仍然在努力宣传发展太阳能产业对人类生存的长远要意。他常说，“如果我们不加紧发展新能源，我们将给后代留下怎样的世界？”

理性背后的煎熬和收成

    创业十余年，黄鸣常有煎熬和挣扎的时候。最让黄鸣倍感心力憔悴的事件是公司的一次人事震荡。
    从1996年到1999年，作为一个新兴行业的开创者，皇明的销售额连年翻番增长，之后，这种速度出现缓下来的迹象，因为在皇明身后，紧跟上来数千家追随者。
    如业界所知，价格战在这个行业里开始了。在一些已经离开皇明的前高管看来，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以皇明的实力，正可以趁势展开大规模的低价销售迅速占领市场。他们不明白，在一个产品高度同质化的行业里，除了低价销售，还有什么更好的发展策略。
    黄鸣的表态是：“这样的市场我宁肯不要。”在他看来，“这是在跟行业为敌。”但对于皇明的营销部门和经销商，竞争对手带来的销售压力日渐增大：“咱们2000块的产品人家1000块做出来了，规格一样，怎么干呢？”分歧日益加大，公司里很快形成两个持不同观点的阵营，一时闹得不可开交。
    其实，1999年以来，黄鸣就一直在想如何改变公司的现状。他先后引进了几十个职业经理人。绩效考核等改革方案早就开始实行，但效果很差。“干部照本宣科，说和做两张皮，执行不下去。”这种情况让黄鸣苦恼不已。
    黄鸣坦言，那些年中，自己处于不断的痛苦中。他力图缓和矛盾，但并不见成效。他的工作状态由此变得很糟糕，“忙得一塌糊涂，不能够专注。”时过境迁，黄鸣总结道：“对于人事调整，我不是做早了而是做晚了，不是做凶了而是做犹豫了。”
    这时候，那个叫韦尔奇的美国老头儿出现在黄鸣的电视里。“有三种人不能用，”老头儿说，“有能力有业绩有影响力，但是对企业不认同的人对企业伤害最大。”
    “前两种人我没记住，”黄鸣说，“就是这句话让我感觉醍醐灌顶。听人劝吃饱饭，但是你不能都听。”
    “实际上，”黄鸣说，“现在想起来，这些人的影响太恶劣了，造成的损失几千万可能都不止。他们把企业里改革创新者的努力抵消了，让那些人没信心了。把零度的水加热还是容易的，但是要把冰化成水再加热，要费多大劲？”
“我决定照韦尔奇的去做。”黄鸣开始明确地与改革派站在一起：“我们不再做解释，不换思想就换人。这次我要斩你了。”面对元老们时油然而生的“不忍”不存在了：他们实际上对企业已经“不义”很久了。
    动荡由此开始。结果是，2004年9月到10月，先后有1000名员工(包括几位高层)离开皇明太阳能产业集团公司。四分之一员工离任。
    这次人事上的巨大调整，在外界看来几近疯狂。彼时，亦有竞争对手静观其变，添油加醋，甚至幸灾乐祸。外界亦有推测：在不久的将来，皇明集团可能“如鸟兽散”。
    但在黄鸣看来，“从企业的战略角度讲，这是一次非常理性的抉择，虽然我们付出了巨大代价，但后来皇明的快速发展证明，我做对了。”
    黄鸣说，这次意料之中的动荡让他得到了一支“正规军”，让企业找回了执行力。“企业里的杂音马上就少了，3000人比4000人的战斗力强得多，我还在乎走多少人吗？”

亲疏资本

    皇明即将上市的消息由来已久，但黄鸣似乎一直与资本市场刻意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足够的谨慎。直至2008年6月，皇明才接受了高盛和鼎辉的资金注入。毋庸置疑，这从一个侧面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资本市场对黄鸣和他所领导下的皇明的认可。
    但细心的人会发现，黄鸣并未“喜出望外”。在黄鸣看来，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所以也就不会有喜出望外的幸福了。抑或，只是这种幸福可能被时间稀释了，变得淡泊而绵长了。
    “这不是风投，我们不需要风投，”记者面前的黄鸣摆摆手，仿佛要把误解灰尘一样拂掉，“我们是为了让皇明更规范、更符合上市标准，才接纳这笔跟踪数年的投资”。
    “常有消息说鼎晖、高盛已经进入皇明为上市做准备。具体消息我不能透露。实际上，鼎晖跟了皇明近十个年头，高盛是六个年头，后来他们都烦了，就跟我说啥时候我想好了直接找他们。”
    黄鸣认为，上市是企业发展到一定程度、扩大规模的一种途径，“今天皇明做争取上市的决定是因为时机成熟了，不是为了上市而上市”。
    黄鸣称自己是个“喜欢先人一步打扫干净房间的人”，说自己早在决定上市之日的几年之间就开始按照上市公司的要求逐渐对公司内部进行整改。黄鸣将皇明侍弄得齐齐整整，希望到上市时，皇明已经是个没有瑕疵的上市公司。
“我是个要面子的人，那么多人把你上上下下翻个遍，要是公司内部真的是藏污纳垢、管理混乱，与其让别人来帮我清理，还不如我自己清理了，所以这几年我一直在清理这些东西。”
    一旦上市，黄鸣自己将持有公司50%的股本，高层员工和经销商会持有超过10%的股本。那么，皇明究竟值多少钱？“几年以后，我们至少是一家几百亿元销售额的企业，市值多少你可以自己算。”黄鸣信心十足。
    
“我们这代人就是这种命！”

    古语说，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为名来，一为利往。如今名利双全的黄鸣却毫不避讳地说：“我只是芸芸众生中辛劳奔波的一个。”
    回顾过往，黄鸣说，半生劳苦，一度筋疲力尽，至今繁苦不得脱身。“我们这代人就这种命”。面对已取得的财富与盛誉，黄鸣的总结很简单,他戏称交了一批朋友，得罪了三五闲人，最终赚了二三闲钱，得了那么点名望。
    一生痴迷所爱的事业，黄鸣乐在其中。这或许正是他年过五十而意气不堕、“疯劲”依然不减的原因。平日里目光温和的黄鸣，自言周身棱角一个未钝，惹急了照样咄咄逼人，敢跟你拍案叫板。即便是糗事当众被揭，黄鸣也丝毫不会却步，昂首跟你理论。他的说法是，一吵天下白。
    无怪乎，其登中美能源论坛，振臂高呼：谁说我们只会浪费能源，仅我皇明一家，一年推广量就是欧盟的总和，比北美的两倍还多……
    现在，黄鸣仍然会焦虑、仍然在不断思考、仍然不断在给太阳能产业布道。他的生活状态契合了他在自己博客里提出的一个观点：莫把人生压缩成一个点，而是一条线，一条能不断超越和延伸的线。否则，达不到目标会丧气消沉，取得了成绩会裹足不前。
     也许，再过10年，黄鸣才会真正的放松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