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在黄昏浮现
“常记西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孩子学习吟诵诗词,开始是他对世界的好奇心,但渐渐地,他也学会了语言的节奏,并学会了在诗词中寻找自己最朦胧的诗心。
黄昏,我坐在沙发上静心聆听孩子背诵诗词,一句句、一段段简洁唯美的诗行,从他那一张一合粉色的小嘴里稚气地飞脱而出,恍然间,我觉得此刻的时光因诗词的烘托渲染而变得宁静、美好。
跟着孩子的吟诵,体味着诗的格律和作者感情的起伏跌宕,竟心有所感,不由地跟着字字咀嚼,句句回味起来:“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莫名莞尔,我仿若看见那个诗兴被美酒点燃的才女独坐船头,荷丛荡舟,沉醉不归,自吟自乐的场景,正所谓:少年情怀自是得。羡慕之余,竟怀念起自己的从前来。
初识诗词是在历经沧桑的姥姥婆娑的眼泪中:“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瞪着无知的眼睛探寻答案,静心在姥姥逐字逐句细致的释译中,我领略了诗词对人生的通透,但那些悲寒句子里的沉重,总是让幼小的我空落落的难受和无所适从,却又执迷它的深邃和灵逸。
长大些,在青春葱茏的岁月里,我再次邂逅诗词,但只读与那个年龄段相适宜的爱情诗,因为所有的爱情里都有诗意情怀,所有的爱情里都酝酿着诗意的芳香。正如有人调侃过:“恋爱时期的人,傻子都是莎士比亚。”在那些玫瑰色的日子里,我偶尔也会纵容自己不知所起的深情和感伤,在诗里寻觅说不出、道不明的千愁万绪,浅浅的吟上几句一聊无限情思,比如:“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凭高目断,鸿雁来时,无限思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但,从没想过要把那个年纪的情绪和体悟化作深深浅浅的诗行,收留在心灵的文字里,凝炼成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使之成为我这一生心灵最浪漫的安顿和寄托。然而,此刻的《如梦令》却轻易地唤起了我多年来心里有、口中无的莫名的激情与诗意。
时光荏苒,不觉已步入中年,此刻,我离社会角色最近、离家庭角色最近,却离这些看似无用的风花雪月远了,我把有限的时间更多地用于孩子的学业、日常的工作、每月还房贷这样的必需品中,而诗词早已被我在内心宣判为奢侈品,尘封在心里幽暗的一角,不再碰触。可内心深处却偶尔也会荡漾出丝丝缕缕对诗的渴望,所以,无论是为了传承中国传统文化,还是为了寄托自己对诗词的向往,我总是鼓励孩子饱读诗词,在日常,我最爱对他叮咛的就是:“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鼓励他做一个有学、有德之士,当然,这里面也包含了我希望他从诗词中汲取文人雅士最朴素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从而高洁、轻盈一生,活出率真,活出真我。
忽然想起,我身边也有一位孜孜不倦写诗的朋友,他姓叶,由于诗意浪漫豪放且高产,所以我时常逗他,并称他为“叶志摩”。他总爱对我说:“我只有喝过酒后才有好的诗词出产。”起初,我不信,但今天我信了,这个“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李清照,还有那个浪漫无极的嫡仙李白:“长剑一杯酒,男儿方寸心”“且将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这无数的佳句不就是于酒后散落,至而流传千古的吗?自古以来,诗与酒仿佛永远难舍难离,我猜想诗词灵逸,不能寄生于喧嚣浊世,若要与诗词相伴,必须先将诗心结伴孤独,在这条独行的途中,也只有酒才能将孤独暂时驱散,将隐藏的红尘心事一一抖落出来,然后酿造成超越生命的豪情,化做浅文深愁的字句独自澎湃,穿越时空流转飞扬。
诗是眼睛的波动,心灵的感动,它能唤出生命隐秘的忧伤,抵达最真实的自己——天真、勇敢、坦率,诗歌使我们触摸到内心不敢造假的人性。
有诗的日子总是美好的,我亲亲孩子的小脸对他说:“宝贝,诗很调皮哦,它就藏在我们每一个人平凡的日子里,你要留意抓住它,那样它就永远留在你的生命中了。”
但愿每一个孩子都能一生有诗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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