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前些天,正值壮年的歌手臧天朔溘然长逝,朋友圈里了一片追思和惋惜之声。其实我对这位歌手的印象很一般,但也在一瞬间想起了他曾唱过的“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了我”……当年他的那首《朋友》一时间可谓红遍神州大地,几乎成了“朋友”去歌厅必唱曲目。
我也在想,何谓朋友呢?有一个傍晚赶路回家,路过一个饭店门口,几个人迈着飘飘然微醺的脚步出来,感觉很是意得志满。其中有个人说:“走啦!换场续摊啦,谁不去就不是朋友。”这句话也让我联想到在应酬场合觥筹交错之际,有些人一直跟人劝酒:“干了干了,不干杯就不是朋友!”为什么要把朋友定义得如此狭隘呢?我一向不认为那些在应酬场合干杯最多之人会是在最需要的时候帮助朋友最多之人。
孔子曾提出三个择友标准——“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孔子的意思是说:有益的朋友有三种,有害的“朋友”有三种。结交正直的朋友,诚信的朋友,知识广博的朋友,是有益的。结交谄媚逢迎的人,结交表面奉承而背后诽谤诋毁的人,结交善于花言巧语的人,是有害的。
也有俗云:“君子之交淡如水”,又云:“朋友有通财之义”。讲到朋友,最有名的生死莫逆之交,莫过于春秋时代的音乐家俞伯牙和山野樵夫钟子期“高山流水”的知音情,还有“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的兄弟情——这概是历史上关于“朋友”和“义气”的绝唱了,我等凡俗之辈,虽不能望其项背,但人生过往中,付出真心真情与真诚,也会遇到对的人,义结金兰。
年轻的时候,我从美丽的港城秦皇岛一路南下,来到“昌黎旧治、十相留声”的南粤潮州。我的那位结识七八年的朋友,在站台上与亲友一起为我送别,挥手之间,站台上的她和车厢里的我泪如雨下。列车开动后,就像很多电影里的桥段一样,她热泪横飞地跟着列车奔跑了一段,我泪流满面地隔着车窗揪心地回望她越来越模糊的身影……那是个了解我饮食习惯的朋友,那是个熟记我衣服尺寸的朋友,那是个知道我喜欢什么味道香水的朋友,那是个永远容得下我小性子的朋友,那是个摒弃了女人共性缺点却拥有女人一切优点的朋友……一天一夜的路途中,手机短信一直响个不停,泪水也就随着那满是牵挂和惜别的文字一次次的奔涌而出。窗外景致的变幻,南北气候的交替,更加重了内心那种颠沛流离的漂泊感。记得行路一半,还曾填词《蝶恋花》答友人:
翘首南天思绪断。海角天涯,久郁无从算。又是金风秋渐远,衡阳险岭峰回雁。
聚散无常多凄婉。填阙新词,总是多愁怨。寄去相思成彩练,孤旅缚住夕阳伴。
有人说,离久情疏。但我坚信,真正的感情不在此列。我和那位“小马姐”(我那位朋友姓马)分开十几年了,地理位置相距5000里,但彼此的牵挂和惦念,这么多年一直未曾改变。我每次回北方无论行程多么紧张,一定要见她哪怕一面,她无论多忙也一定会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与我相约。
想起年少时看过一部港片《英雄本色》,讲的也是朋友情谊。片中“小马哥”马克礼和大哥宋子豪斩鸡头、拜关爷,讲的就是义气。片中最经典的一幕,就是当“小马哥”脚瘸了,在地下室停车场吃盒饭的时候,豪哥在台湾服刑期满回到香港,出现在小马哥面前,无语凝噎:“小马,你信上不是这么说的。”演“小马哥”的周润发哽咽地一口饭含在口里,与豪哥四目相对。这一幕,让当时少不经事的我为之动容,泪水顷刻而下。
从电影中的“小马哥”回到生活中的“发哥”。在香港流行这样一段话:“要看到大明星,就去逛中环的精品店;要看到周润发,就去搭公交,逛传统市场。”发哥就是这麼一个不忘本的人,他出身穷苦,虽然拥有56亿港币的身价,但现在一个月的零用钱只花800元港币,且已和妻子成立基金会,身后要裸捐。
周润发和郑少秋、吴孟达最早都是香港无线电视臺的演员培训班的同期同班同学。1980年,吴因为赌博输了30万港币,请注意,那是1980年的30万港币。他走投无路之际找到了周润发,当时发哥已小有名气。吴孟达以为发哥会帮忙,结果发哥回他五个字:“你自己解决!”吴恨得不得了。
说也奇怪,过没多久有一部连续剧要一个配角找上了吴孟达,后来不但收视率不错,吴还以此角色获得了最佳男配角奖项!此后越来越顺,也因此而慢慢地还清了债务。颁奖典礼上,发哥也在,但吴孟达对周润发视而不见,甚至跟人说:“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周润发,没有他,我也饿不死。”
许多年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告诉吴孟达,当初发哥虽未借钱给吴孟达,却向该连续剧的剧组人员推荐他,吴孟达才因此得到演出机会啊!一语惊醒梦中人。
友直,友谅,友多闻。相对于臧天朔的《朋友》,我更喜欢的是周华健的《朋友》。我想,可能是我潜意识里觉得“……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远比“……如果你有新的彼岸,请你离开我”的友谊更深情,历久弥坚吧!
真正的友谊,从来不是礼尚往来,不是一报还一报,更不是交换,而是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看到一位日本作家写的文章,大意是说所谓友谊,其实就是对他人的关怀,就是单方面心甘情愿地付出,不求回报。想从友谊中得到些什么,这想法本身就错了。如果认为“以前我帮过你,为什么你现在不帮我?”那只说明双方一开始就不存在友谊,只是利益交换。如果从损益得失的角度来考虑,那友谊就只有损失。但是,“我喜欢那个家伙,如果我知道ta有了麻烦,我就想帮ta。”友情,就是这样简单。
那天因为台风导致航班改签,车子又不在身边,情急之下的我,在几百人的同事群里发了一个“请问有没有今天晚上开车从*市到*市的同事?求搭车”求助信息。不久陆续收到三条小窗回复,这三位同事也都算的上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但同时我了解到,ta们都并不是刚好要开车从我所在的城市到另一个城市,而是想专门过来载我。这三位绝对是真正的朋友,我深深感动,并一一婉拒。因为我觉得,什么是真正的友谊?自己有难处的时候也不愿意去麻烦朋友,那才是呢。但我的朋友也因为我这个执拗的观点,无数次对我表示不满:“你总是宁可自己吃苦,也不要麻烦别人;你知不知道,你的朋友能帮到你,心里才会更开心。”
这位朋友想表达的,概是给予比接受更使人愉快吧?也许朋友说得对。记得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想要送你回家的人,东南西北顺路”。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这句话,我更喜欢这样的情形:“我不顺路,但我就是要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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