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生香】陈宝林之《期望如歌》
一
上学前班的儿子第二学期,随着托儿所得的小红花的获得,一改混沌,突然间有了主见和个性,无论你怎么说总是固执己见,这让父母有几分无奈与窃喜。
开学后将“好孩子”的奖状兴冲冲的捧回家,儿子心中的骄傲也波及到父母的心头和眉梢。我们忙着往儿子的房子里贴,最后却有意识地贴在了客厅的门后,这位置预示着会有来客的鼓励和夸奖,其实儿子的学习并不是很好,只是老师的鼓励,但在同学们的举手表决中却遥遥领先。只有父母明白其中还有个子高力气大,玩耍打闹时的威慑成分起着一定的作用。使得懦弱的小朋友们不得不举手赞同,选票自然会名列前矛,也便有了管理全班劳动和卫生的重任。每一天都会认真的在教室的地面上寻找杂物、纸屑和安排小组人员检查教室里的卫生。此前因个子高常常出没台前给老师擦拭黑板,被学生视作老师器重的学生,有了一呼百应的效应。上课也曾因了小动做被老师提出座位罚站,但并没有因为老师的批评而降低他在学生中的威信。教室门的钥匙由他带着,每天早早地吃罢饭,胸前挂着两把钥匙急匆匆地去上学。
一天早晨刚下了楼,忘了带钥匙,返回四楼的家拿了钥匙匆匆下楼,慌忙间脚步乱了方寸,一头扑倒在地,鼻子碰出了血。听到儿子的哭声我忙跑下台阶,儿子边啼哭边抹着血流不止的鼻子委屈地喊:“我不去学校了!”待我给他止住了血,清洗完毕,我故意说“那我给老师请个假吧,咱不去学校了。”儿子坚决说:“不行!”背起书包匆忙奔向学校。小小年纪的他已理解了自己的重要性,全班同学都在等着他拿钥匙开门呢。
我有时给儿子出个脑筋急转弯类的题考他,他总会说出让我吃惊的答案。我郑重其事地口头奖励一朵“小红花”,有时也将唇贴着儿子的额头,用爱将花印在他的额头和心里。儿子常常问我他得了多少小红花,我告诉他已经很多了:“等攒到你背不动的时候,那时你已经上大学了,那时你就会看见一朵一朵的小红花,汇集成一朵美丽的大红花,开在爸爸和妈妈的心里”。儿子此时总是似懂非懂地望着我点点头。
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除非是你给他讲故事,否则怎么也把他拉不到跟前,似乎他厌烦你的亲昵与宠爱,躲避着你有亲近倾向的举止。同时也远离和他一起长大的女同学,不再和她们一起玩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男女之别。大男子主义陡起,对于女孩的接近往往会不屑一顾,弄得喜欢他的同伴常常会不悦而去。而他却总和大他几岁的高年级同学一起约定时间去踢球。大汗淋漓地跑前跑后,半天抢不着一个球,即使抢到了也因脚力不足,踢不了多远,有时他忍受着大孩子们对他的不公和轻视。同时也体会到了其中努力拼搏的道理和快感。尽管如此似乎踢的极其尽兴,有着无穷的新招式、新名词诱惑着他去学习体会。
小时候已玩过十余辆“四驱车”了,依旧对“四驱车”所出现的问题大或不解。要不发电机不发电、要不车轮脱落、要不线路接触不良,要不电池搭铁而发热,四轮接触不好似动非动,满腹疙疙瘩瘩,激不起胸中的浩荡之气,意犹未尽地恳求我给他再买一辆不会坏的。
有时坐在客厅独自捣鼓他的玩具,任你电磁灶上的奶烧溢烧干,散发出呛人的烟味,他端坐如钟,待烟窜到客厅里,他才慢条斯理地告诉你:“爸爸奶冒烟了!”等我跑进厨房,不锈钢锅烧红了,灶面烧出了黑黄色的斑迹,满屋子的焦糊味让人窒息。我重重地训斥儿子:“你看见了怎么不赶快去关了火?”我警示地在他屁股拍了两巴掌,儿子委屈地哭泣着:“你是大人呀!”我有意引导他:“今天的事情是我疏忽了,可是当大人没有顾及到的时候,你难道不应该搭把手吗?难道让房子里失火不成!”我暗暗地希望儿子通过这件小事明白自己应该肩负的责任。在哭泣中成长,在犹豫里增智,又在疯狂的奔跑中激发和磨练无所畏惧的勇气与力量!
三
因为喜欢足球,带钉的球鞋也成了他心目中男子汉的象征,“足球小子”里的小伊成了他崇拜的偶像。若林是守门英雄。巴西教练若波特的焦急,他看在心里,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来,什么倒挂金钩、鸟笼战术,什么雨中交战、射门、倒扣,都成了他的口头禅。常常一坐便是几个小时,眼睛连眨都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心中激荡着狂飞劲舞的足球,嘴里不时发出赞叹的呐喊。儿子似乎看到了一种力量与技巧热血沸腾的完美融合,带来的精神快感。他在娱乐中有了自己的判断和思维,但留给父母的依旧是稚嫩的身影和歪歪斜斜的脚印,等待他的依然是不期而止的风风雨雨。
我们也和大多数父母一样,从十月怀胎时起,对孩子的启蒙教育没有停息过,讲故事,听音乐,听英语、学绘画,弹电子琴,全方位多层次悉心塑造,期待孩子顺着父母指定的方向、铺就的道路前行,孩子直喊累。为了以后有好的工作,其实孩子也在生活和教育大环境的泥沼中难以自拔,行若荒漠,依旧前行。也许这也是一种特殊环境下的适应性磨练。父母也在为难中醒悟,又在醒悟中陷入为难,站在孩子的角度,经常会想留一些顺其自然的余地给孩子,无论怎样换位思考,总是离不开期望如歌的梦想。
电脑是学习和满足孩子欲望的虚拟世界。游戏使灵巧的小手,在快捷的键盘上来回飞舞,如同操枪操炮,疯狂射击。对付敌人的重重阻击和空中轰炸,在艰难的搏斗中让敌人血流成河。自己却在躲避中欣喜若狂地发射导弹,追踪飞机,使飞机化做燃烧的碎片和灰烬,最终顺利地抢滩蹬陆,将旗帜插向胜利的据点,做一次英雄。有时也期望着将战争引向美国的五角大楼前,展开一场模拟的战争,体现与满足一个男子汉成长中的爱与憎的英雄主义本色。将极品飞车的游戏也驾驶得让人热血沸腾,驰向田野中哗然延伸的道路上,一不小心蹭了路堤,碰出一簇飞溅的火花,刺耳的响声,扬起一路烟尘;沿途掠过逼真的鸟鸣,狗吠,牛哞;绕城市,越村庄,钻隧道,过山峰,穿海岸;也曾因违规招致美国警察路边用英语的拦截处罚,在遵守交通规则的前提下,连闯十关。可以在模拟的世界里虚幻而真实地跨区域生活,迎来了人与人不分地域和国籍的空间沟通与交流,如康德所言:游戏是弥合理性与感性鸿沟的有效工具。在这里儿子得到双重的满足。我不知道虚拟世界带给孩子的会是什么,也许它将是这一代人不可或缺的娱乐与休闲的生活方式吧。
四
放暑假了,儿子没有了每天必做作业的压力,终于释放出了贪玩的天性。结识一群同伴,在厂区里组成不小的阵容,狂欢无度地飞奔,小自行车排成队,在楼下的马路上成群游弋穿行,让路人躲闪不及。和大他六七岁的学生和睦共处,尽管年龄相差,却也玩得努力投入尽兴。做父母的想站在旁边观看,他却小手一挥,示意我们走开,我知道儿子是怕我们的存在,会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影响他的正常发挥,我们应了儿子的要求走开,偷偷透过树隙观察,儿子的一招一式,倍受大孩子的热爱,偶然也会受到一些冷落,无疑会在错误或蔑视中获得一种别样的智慧。
正当我们看到儿子一天天疯长的时候,一天他和他的伙伴在花园里追逐,突然不小心连人带车翻进了中心广场的舞池里。得知情况后我们匆忙赶到,带着孩子去医院检查,还好未有其它异常,只是水泥地将头碰了几个红包。经大夫问诊,头不晕也不想呕吐,神志清楚,言语清晰,按照大夫的嘱咐,回家继续观察。回到家里要求儿子安静休息,告诉他,要不然会变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蛋,完全不认识爸爸妈妈。我的郑重使儿子有了恐慌,恳求我给他出题,看看他能否算出来。当他算对所有的题目时,儿子告诉我他没有变成傻瓜蛋吧?那种恳求和期待的心理与眼光交织在脸上,我也暗自沉沉地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儿子突然摸着自己的头告诉我,说他的头是软的,我忙跑过去摸了摸左后侧的头骨,没有医学常识的我,立时浑身酥软,怎么摸不到颅骨呢?我第一感觉就是,颅骨碎裂,或者磕出了一个洞!急忙打电话询问医生。原来是皮下淤血积水肿胀,头发高出一圈,让人虚惊一场。儿子告诉我走路快了会震动的痛,摇头也会痛。医生嘱付先让自然吸收。几天后肿块仍未消除,和医生商讨后决定采用抽液加压法消除水肿。医生一共扎了三个孔,由于皮下组织层多,很难一次抽完,肿块不能全消,只是小了些,用纱布将头重重包裹住,看见儿子的头缠了绷带,让人内心发怵,惶惶不安,足足十余天才好,儿子说跑步时头还有点痛。我在想,为了培养儿子的胆量和男子汉的气质,我曾鼓励过他勇往直前,摔倒了爬起来继续前进,做一个经得起摔打的男子汉!这次儿子勇敢地从舞池上1米多高的台子上骑车冲下去,导致一次重摔,我不知道自己的鼓励是错还是对,险些给儿子和家庭,带来一场无法挽回的灾难。
五
儿子有时会沉浸在自己发明的游戏中,乐此不彼。他常常吃完果冻的塑料盒,一一摆开,备好了棉签,倒一些风油精,再兑些洗发水,一招一式颇似护士配药剂打针。准备好后,便拉着我的手或者腿,硬要我说某个地方痛,这样他的药剂和手艺才有了用场,我含糊地说不行,知道我在应付他,非得让我说的具体一些,这才便于他下针治疗以显技艺和他效仿的逼真。一阵药水涂抹之后以牙签做针,在你的痛处使劲往下扎,同时用棉签在周围轻轻涂抹以缓解疼痛,且不时的安慰我马上就完了,每次还必须得你发自内心地说治好了,他这才得意罢休。我知道这是儿子小时候看到护士打针时细心观察全过程的生活积累和模仿。
小时候,有时我躺在床上或走在路上,儿子坐在我的脖子上,玩出了新招。将我的手臂视作操纵杆,五个手指做不同的开关,眼睛做灯,头做方向盘,躺下时我的双腿则是坐椅的后背,在他的操作下,可以升降调整。我如一辆结构不合理的汽车,任他手忙脚乱地添水、加油,前后左右行走、偶然会做一些临时修理,确保正常行驶。陪着儿子的一切玩耍,是在快乐之中增加了一些美好的想象、创造和记忆。回忆中陪伴着儿子的蓝天白云和草地,会是那么的温暖而美好。
这一场景,油然让我想起了自己童年模仿电工的往事。小时候在乡村电工是一门让人羡慕的职业。一条帆布安全带系在腰间,皮夹里插着电工用具,脚穿胶鞋,套上钩式攀杆鞋,几大步便攀上了电杆顶,这些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并乐此不彼地进行模仿。将双脚踏进淤泥里,便穿上了“绝缘鞋”,将镰刀、凉鞋、木棒别在腰间当作工具,背着手神气地走来走去,那一副让人忍俊不禁的威严和派头,大有几分成人的威严。这大概是我最初对电工的崇拜与向往的模仿……也许命运使然,最终我竟然梦想成真,进了一家火力发电厂,这不知是生命中的缘,还是冥冥之中内心向往的驱使。如今儿子的模仿里映照着我的影子,也映照着每一个人儿时的天真、智慧与快乐的向往。
一天我和儿子玩,为一件小事,我他在屁股上打了一巴掌。我自知手重了,我忙改口:“怎么样?不听话就给这里贴一片膏药如何?要质量好的还是差的?”儿子一愣,似乎顺应地给了我一个台阶,忙说好的。我故做用力的姿势,儿子忙改口道:“要质量差的!”儿子释怀了,我得以解脱。兴趣来了,论质分级定轻重。一时间父子两个相互给对方贴膏药,都要另一种精神意义上的伪劣“膏药”,于是质量差的膏药在父子之间成了抢手货。儿子报复我的力量毕竟有限,抠不动掐不动,他却找到了窍门,挑皮薄处用力掐你的一点肉皮,真是以弱胜强,绝技制胜。我灵机一动,随即用手模仿蚊子嗡嗡飞来的状态,轻轻一叮。儿子也立刻用小手扮作飞来的蚊子,凌空而起,在我的皮肤上开始有节奏地一叮再叮!玩到尽兴处,三口之家里笑声起伏不断 。
六
为了让儿子暑期不留空白,顺应爱好送往夏令营去踢球,增强一下儿子的体质和耐力,顺便也开开眼界,过一次独立生活。数天后电话里儿子变的木讷而不苟言谈,失去了天真和娇气。听说集体生活里,有的孩子因蚊虫叮咬难以入睡,闹着要回家,儿子却不吭一声,也许同样想着要回家,但电话里却没有表露出来。听别的孩子说,晚上他起来陪他们玩,安慰伙伴,自己想家却深深地埋在了心里。我独自在电脑上记录着儿子的点滴生活;没有了儿子的打搅和捣乱;没有了欣喜若狂地让我看他写的字;没有了满屋子乱扔的玩具;没有了喜吃零食的开支和满厂区里寻找的着急。回到家里只有空荡荡的安静和记忆。
好动的儿子也养成了看书的习惯,也许是受了我的影响,每晚躺下必拿本书,似懂非懂地翻阅,而后入睡。后来学了拼音,便开始用拼音给我写一张纸条或几句话,道出他的想法和去向,这让我高兴不已。有一天我下班了,给我打手机要我必须轻轻开门,在十秒钟内打开,看鞋柜上的一封信。我依次照办,鞋柜上的信是用铅笔写的:“爸爸,我已练完琴,想出去玩一会,再见!”而他藏在门后静观事变。这是给我写信内容最多的一次。欣喜之余我要求儿子以后每天给我写一封信,虽则没有坚持下来,但他已能用拼音表达自己的想法。在磕磕绊绊中一路成长,期望着我的陪伴能带他更多的欢乐。
七
儿子喜欢玩游戏,下五子棋,看武打片,虽则对开发智力有一定的促进作用,但每次时间总是过长,担心陷入痴迷之中难以自拔,在我们的说教下渐渐地有了节制。
我一直想拉着孩子,陪他认真地看电视里的一些实地报道,希望会给他带来些许启发。一天电视里在采访北京郊区农民工在旧城改造中的作用,以及农民工及子女的苦乐和艰辛。主人公牵着一匹马,驾着小皮轮马车,在残垣断臂的建筑废墟中寻找能用的砖块儿,他拿着瓦刀,将旧砖块剔去沙灰浆,一一码在小马车上,运到郊外。每车能赚三十元,一天能运两趟,以此供养家里的孩子上学。他用劳动所获为上初中的女儿买了蛋糕,换上新衣服。亲手为女儿点燃了生日的蜡烛,陪女儿过了一个快乐的生日。此时儿子在旁边玩,他时不时地看一眼电视的画面,当我问儿子,为什么爸爸让你必须看这个电视时 ,儿子随口便说:“我知道的,想要我象他一样的干活、吃苦。”想来儿子已经大致明白了我的用意。后来我时时提起此事,虽则没有亲身体验,为的是让儿子多一些对生活的理解、思索和启发。
一天凤凰卫视台上播放鲁豫采访歌星费翔,他们的对话吸引了在一边玩耍的儿子的注意力,他时不时地看了好久,这是儿子第一次对电视里的人物对话节目感兴趣,让我暗自高兴,我明白是对话内容吸引了他。什么费翔的母亲几十年没有见到他的外婆,在大陆唱了《故乡的云》、《冬天里的一把火》两首歌,结果红遍了中国之类的感慨。
也许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任何一个不经意的细节,都会成为孩子潜意识中的模仿,成为成长过程中成熟和智慧的基石。一代人在一代人的辛劳与快乐的呵护中成长、延续。只因为我们一起,在快乐与痛苦中陪伴过,成长过,这便是生命中最大的享受与幸福。成长是生命中期望的一首歌。希望如歌,成长如歌,岁月如歌。
【作者简介】 陈宝林,大渭河热电厂职工。一九六四年生于陕西眉县红崖头村。村子毗邻汤峪河,与绵延秦岭朝夕相望,在自然美景的熏陶下,他滋生了对于美好事物的无限热爱和向往;同时,生活的艰辛又使他多了一份思考和走出村庄的梦想。
于一九八三年入伍云南曲靖炮兵18团,84年先后在云南河口,者阴山、老山驻守边防,参加中越自卫还击战,随后调至西北21集团军通信团、通信连,参加了西北戈壁滩的演习,九十年代初转业入电厂。
丰富的生活阅历,为他的创作积淀了沃土。他的作品先后在《西北电力报》《陕西电力报》、陕西大唐报、中国大唐报大唐网等报刊发表,《牛头稀饭》《无名泡子》《开拔一线的行军》《跟从父亲》《父亲的领地》《一家四川人》《一匹耳朵灌风的马》《小谷和他的湖南妹子》《点炉》《体力》等作品200余篇,更坚定了他创作的脚步,将会有散文《背对远天》结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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