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的故事
4月23日,世界读书日,作为一个视书如命的人总觉得有话要说。左思右想,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理不出个头绪。我这人天生笨拙,不是场面上行走的人物,缺少应对能力,一遇热闹场合就主动躲开,关上木门,窝在斗室中抠摸故纸堆里的文字,求个精神慰藉。更何况自己没有先人们的考据意识,阅读也不过求个大概,和五柳先生近似。
还是人归生活,用大白话讲几个故事吧,和书有关,也容易理解。
故事一:《孙犁文集》奇遇记
1991年,七十岁的孙犁先生出版了八册珍藏版文集,印刷2000套,不赠人,不自留,全部编号发行,并在扉页上嵌印名章。孙犁先生对这个文集十分珍视,几次专门提到过,表示十分满意,有生之年不再重印。
我是一名热爱孙犁的读者,对先生高山仰止,敬若神明。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见到先生的消息和照片,总要恭敬地剪下珍藏。
记得高中的时候,不敢登门打扰先生,几次给先生亲属写信,希望得到先生几个亲笔文字,以为供养。
自从知道先生出版了这套文集,凡心大动,四处搜寻,始终没有消息。托天津的朋友帮忙,也是空空如也,没有结果。从此这事儿就挂在了心上,不能放下。
若干年之后的某一天,信步踱进一家不起眼的小书店,在架子的最上层竟然发现了朝思暮想的《孙犁文集》,揉揉眼睛仔细看,果然就是。我强装镇静,向老板打听。老板说:这套书不好找,360元吧,比定价稍高一点。那时候,对于刚刚就业的我来说,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老板告诉我,书店就这一套《孙犁文集》,我怕错过机会,咬咬牙买下了。
回到家里仔细检点,孙犁先生的图章、书的蓝色编号都在,我的激动一时就像湖面的波纹,边绵不断。看着硬封上的清雅莲花,我确信得到它了。
故事二:《美的历程》初印本和好人庞中华
在郑州上大学的时候,学校在文化路,各类书店特别多。印象最鲜明就是那家三联书店,一个让每一位读书人感到亲切的名字。
学校门口也开着一家书店,店面很小,人也不多,很多时候显得有些清冷。书店的主人话不多,安静地坐在一个角落里,翻翻手边的书打发时光。
那时候正热门庞中华的钢笔字帖,书店里设有一个专柜,排列混乱,堆得很多,墙上还点缀着一些庞中华书法画框。我在书架一个不起的地方,抽出一本李泽厚的《美的历程》。这是我第一次见这本书,翻了翻,很快被吸引住了。
我拿着《美的历程》到门口结帐,打过折后,不到两元。旁边一位很干净的小个子男人拿过书看看,嘴里咕弄着:学校的学生吗?现在读美学的人不多,拿走读着玩吧,然后把我付钱手推回了。这个时候,旁边有人喊他“庞老师”,我马上联想到那个专柜,联想到字帖上的照片,知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庞中华了。
因为方便,后来又多次去过这家小店,也遇到过庞中华几次,知道这家书店是庞家开的。庞是一个安静的人,在书店里都是安静地整理图书,偶尔和人交流几句。有的读者买了字帖请他签名,他总是爽快利落,一挥而就。
多年之后,那本《美的历程》已经读烂了,书皮都被我包过两次。每当想起这些,我总是自嘲当初怎么没让庞中华签个名字呢?
故事三: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暴拯群
偶然,见到孔夫子网上拍卖一部手稿,作者暴拯群。因为价格追得过高,我没有拍下。暴是我的大学老师,教古代文学,我本想把手稿买下来,送给他。
暴老师专业是古文字和古音韵,被从边远一所大学挖过来的,祖上当过国军的文职干部,与钱玄同交好。
暴老师所以能给同学们留下深刻印象,是在上第一节课的时候那手漂亮的板书。那怕一个笔划不满意了,都要顺手抹掉,重新来过,然后自我欣赏一下。
后来大家对暴老师了解多了,知道他会吟诗,会填词,会推易,会围棋,会国画,会篆刻,会书法,自然敬重有加。我一直想参加他举办的《周易》讲习班,每次都错过了机会,莫非命里没有吗?
也许是投合的缘故吧,暴老师送我多幅书法,被一位书协主席看见了,有些吃惊,说“省里怎么还有写得这样好的人,我怎么不知道作者?”我说“这是我的大学老师,从不参展,或许淡泊自守、自娱自乐吧。
有一回我和暴老师闲谈,说省里谁谁围棋下得好,可以见见,暴老师开玩笑地说:让他先过了我儿子这一关。我知道,暴老师的儿子是得父亲亲传的。
暴老师虽然骨子里孤傲,但从不张扬,不生是非,与社会接触不多,也不参与活动。除了教学,他都守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沉浸于自己的兴趣。
暴老师是纯粹的书生脾性,与社会自觉保持着距离。
他的《说文解字与篆刻艺术》出来后,我买了一本请他签字,他说买什么呀,我送你一本多好,并随手在扉页上写下“既有所追求,则必有所不为”字样。
暴老师,做人做事上,都是我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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