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老碾盘
外婆家门外的老碾盘,大概有一定的年岁了,外婆也说过那是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老古董。老碾盘主要由底座、碾盘和碾磙三部分构成。底座是圆形大石块砌成的,底座中还留出空用做鸡窝或狗窝。碾盘则是一个硕大的石质圆盘,碾磙是一个圆柱体的石头,是穿心的那种,一根长碾棍穿心而过,碾磙的一头用一个形似马鞍的卡子与碾围桩相衔接,露出碾盘的另一头则是用来推动碾子的。小时候,这家伙在小小的我看来是那么“阔气”,可用起来一点都不“阔气”,每次外婆都要用上很大的劲才能推动老碾盘。
我嘴馋的时候,外婆便会迈着轻快的步子推着碾子,还给我讲那些古老的神话,外婆朴实的话语,和那转起来吱吱悠悠的声音,像一首传唱千年的老歌,唱着祖祖辈辈的故事。我坐在一旁的矮木凳上,拖着腮帮,眼睛随着那大大的碾盘转动。外婆时而将碾子上的米粒摊匀,时而推着碾盘转呀转,那嘎吱吱、咕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却百听不厌,没一会,便碾出了一小簸箕米面儿。碾出的米面儿散发出淡淡的米香,那雪白雪白的米面,可以做成豆腐脑,捏成饼,擀成面......口感很是诱人。
外婆告诉我:老碾盘如果不是去用它,没人会多看几眼。可它在抗战年代,老百姓就是用它碾出大量的小米,救助了八路军。外婆这一辈的人没多少文化,却也知道是八路军帮助他们赶走了残暴的日本鬼子,让他们能够在这片黑土地上世世代代生存下去。
逢年过节的时候,老碾盘更是不知疲倦地从早转到晚,人们还要在碾子前打蜡净坛,焚表烧香,以祈求神灵的庇护。外婆说:“老碾盘是要一辈子跟着我们的。”每次外婆说这话都透着一股敬畏,小时候的我不懂,现在我知道了:老碾盘碾出的不仅仅是祖祖辈辈的温饱,更是一代代精神的依靠,转动的是过去经历过的苦难,碾出的是后辈子子孙孙的幸福。纷繁的生活也只有在碾子的重压下才能去壳,留下精华。
记得小时候,同村的父老乡亲家要办什么喜事,都会来用外婆家的老碾盘。外婆总会赶在鸡叫前起床,推动着碾轮,碾谷子,玉米,麦子,笨重的碾盘,转着外婆善良的心,迎来了一次次的喜事。老碾盘也伴随着我走过了快乐的童年,年幼单纯的童年啊,就像老碾盘一样,转呀转呀,不知转走了多少个无忧无虑的日子……
在碾盘上没人碾粮食的时候,老碾盘便成了乡亲们拉话集会的地方。大人们或站着,或坐在碾盘边,个个聊得不亦乐乎。孩子们则在碾道旁追逐嬉戏。我和小伙伴们在碾盘上玩着,闹着,疯着,笑着,开心的情绪渲染着碾盘周围的每一寸空气,就连做农活走过老碾盘的大人都望着我们开心的笑着。
日出日落,月盈月亏,碾子浓缩了人们生活的每个日子,身上的每一处痕迹都是那些日子的记忆。新世纪的到来,老碾子随着日新月异的科学技术逐渐隐入了历史的深处。它那首古老的歌也早已淹没在碾米机、磨面机等现代化机器的轰鸣声中,机器磨出来的面节省了时间,可是却再也品不出老碾盘无穷无尽的味道。等我长大时,不得不踏上求学之路,告别了外婆,也告别了老碾盘。漂泊在车水马龙的城市,面对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每天都看着形形色色的故事上演,却再也找不到那些围着老碾盘转来转去的快乐。儿时的玩伴,那纯真,那快乐,仿佛一并丢失在了老碾盘转出的刻痕中。
如今,当我再次回到老碾盘身边时,外婆老了,碾盘依旧,只是碾盘上那厚厚的灰尘,布满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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