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春夏秋冬
父亲今年66岁,是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他的一生同如设定好的格式一般,在“一亩三分地”上演绎着春夏秋冬,四季轮回。
春
春天来的时候,父亲的最爱,就是摆弄他的“葡萄园”,父亲的葡萄园,也是我童年心底最温暖的乐园。
家乡地处平原,人多地少,对于要靠农作物种植养家糊口的人们来说,种经济作物需要很大的勇气。可那时的父亲,毅然的开垦出了家里五分之一的土地种植葡萄,选苗、翻地、育苗,父亲忙的不亦乐乎,而我满心期待。父亲每隔两米用一根木桩插进土里,然后用铁丝分层次的将每根木桩连起来,一排排的葡萄架就这样搭成。
初春,父亲把葡萄藤从地里刨出来,趁藤的劲道,将它慢慢地搭在架上,后用旧布条把藤固定在架上,看着那些腾枝,我总是莫名的兴奋,仿佛看到了晶莹剔透的葡萄挂在了葡萄架上。整个春天,我都在盼望着天气快快暖和起来,因为父亲告诉我,天气越暖,葡萄秧就会长的越快。父亲栽种的葡萄是乡下的最普通的品种,颗粒不大,口味却好。等到暮春初夏之时,葡萄叶子长满了枝条,纵横交错的葡萄藤也爬满了葡萄架,就已有串串惊喜悬挂其下。就这样在盼望中到了漫长而炎热的夏季,茂盛的葡萄叶挡住炙热的阳光,投下斑驳的光影,一串串诱人的葡萄悬挂着,别有一番风景。我每天躲在葡萄架下面观察,盼望着这些葡萄由翠及赤。这些初长时如绿豆般的葡萄串,几天间就变成了一串串翠绿翠绿地挂在架下。这时,我总是躲在葡萄园里一颗颗的查看哪一个发了紫,我会偷偷的把它揪下来。
父亲的葡萄园成为我春天里最大的期盼和童年快乐的源泉,后来我外地求学、工作,父亲也不得已将那些葡萄树送了人,或许是因为我们没机会回家“如期享受”吧。只是,那一排排绿油油的的葡萄架,总让我回味无穷,温馨无限。
夏
每到夏季,父亲打电话的次数会越来越多,每次除了问近况外都有一个不变的话题:催我回家吃西瓜。
小时候,西瓜没有现在这么普遍,家乡人也很少种西瓜,夏天吃的西瓜都是用麦子交换而来的,大概人们觉得这种“物物交换”的方式不用自掏腰包。那时候,除了对屋外的冰棍叫卖声格外关注,大概就是每天竖着耳朵,等着一句句“换西瓜喽”。每每听到这一句,就飞快的跑出院子,生怕错过了换西瓜的人。卖西瓜的车停在院外小路上的时候,邻居们都纷纷出来讨价还价。等到父母决定要买的时候,我总是害怕大人们问一个问题:几斤麦子能换几斤西瓜。因为每到这时候,大人们就开始打趣:小妮子给算一下,满脑子只想着吃西瓜的我就赶紧躲的远远的。
儿时的夏夜,总会来的比较晚,因为太阳落山到天黑的这段时间没有了烈日炎炎的“烤晒”,是做农活最好的时机。总要到八点过后,人们才三三两两在院子里忙绿起晚上的纳凉,以最散漫的姿态,侃天南地北,话家长里短。父亲喜欢把桌子搬在外面吃晚饭,一家人围着一张不大的一桌子,吃着单一的晚餐,晚饭过后,父亲用清凉的井水先把西瓜泡上一会儿,用水果刀把西瓜“咔嚓咔嚓”地切开成片,我们兄妹三人便一齐围上去哄抢,用牙轻轻一咬,清醇沙甜的瓜肉瞬间就俘虏了童心。吃完西瓜,父亲就一边轻轻地摇着蒲扇,一遍教我们辨识北斗星。夏虫欢快地鸣叫,如水的月光倾其所囊照亮整个院落,童年的夏天,安静而美好。
后来,家乡人开始种植西瓜,父亲也是第一批“赶时髦”的,用他的话说:种了西瓜,小妮子就不用每天竖着耳朵听卖瓜人的叫卖声了。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吃西瓜的习惯不再是一片片,而是“半个西瓜、一把勺子”的固定搭配。
如今父亲每年仍保留种西瓜的习惯,他总说:“每年种上一点,你们回来就能有新鲜西瓜可以吃了”。可工作的七八年时间里我也只在夏天回去过两次而已。每到夏天,我也变着花样给儿子做各种西瓜小吃,鲜榨西瓜汁、西瓜酸奶昔、西瓜冰沙,他吃的开心满足,我忙的不亦乐乎。可我怀念的,仍然是父亲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种的西瓜,它在我的味蕾上纵情舞蹈,有着惬意的凉爽,更有着温暖的回忆。
秋
农村的秋天是忙碌的,秋天的时候,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副画面:“头戴长檐帽,身穿旧衣衫,腰杆不停的挺直弯曲,身影穿梭在金黄色的玉米地之中,一穗一穗的掰着玉米”这是小时候父亲秋收时的情形,也是那时候生活的真实写照。
小时候特别喜欢秋收,因为年纪小,在家中排行“老三”,也是“老幺”,自然没有繁重的农活需要作。哥哥姐姐被父亲“揪”去干农活儿的时候,我总会被“排除在外”。可以在大地里玩耍;可以刨红薯、捉蚱蜢、玩老鹰捉小鸡;可以躺在玉米秆上看蓝天中行走的白云。那时候,每家每户的地里都有一间茅草屋,可以供劳作间休息,搭设很简单,用木桩撑起架子,再用麦秸秆糊上泥巴。饿了渴了的时候,茅草屋里有父母带的干粮,困了的时候就在茅草屋里睡觉,父亲会用玉米秆铺成厚厚的一层,再放上一条就褥子,小窝就这样建成,那样的日子,简单而美好,眼中也全然不懂父母在田间劳作的辛苦。后来上了小学,每到秋季农忙时,学校总是会放假,专门给学生放假回家帮忙做农活。作为家中父亲最疼爱的老幺,他仍舍不得让我干农活,而哥哥姐姐天不亮就要带着睡眼朦胧的眼随父母一起去地里掰玉米,玉米地的垄有一里地长,北方的秋季干燥,他们由于掰玉米摩擦的双手布满倒枪刺,每到这时候,他们总会抱怨,为什么小妮子从小到大就“特殊”。
后来去外地求学,工作,每年秋收也很少回家。在外地兜兜转转的十余年,农业种植收割基本上实现了机械化,天还没亮,就听到大地里轰隆隆的收割机的声音,机器一过,大片站着的玉米秆瞬时变成了碎末,父亲再也不用像之前那么辛苦的抢收了,只需坐在车里看一下就好,看着劳动的辛苦变成了果实,他露出喜悦的笑容,生活的变化给父亲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每到秋收季节,看着田间地头人们忙碌的身影,父亲满满的“偏爱”总会溢满心头。
冬
有一次回家返程时,母亲拿出一个袋子,说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我打开看,竟是差不多有三斤左右晒干了的南瓜籽。
小时候,家乡的人们每家每户都会开垦出一片菜园,一年四季总是生长着品种多样的瓜果蔬菜,以满足餐桌的四时之需,菜园里的辣椒、茄子、西红柿、葫芦、南瓜等都走马灯似的在菜园里上演生命的接力。所有的菜蔬瓜果之中,就数南瓜最张扬,宽叶粗藤,四处扩张,阳光下金黄耀眼醉人的花朵,经风吹过,荡起一环又一环的光圈。花谢过后,就会有一些小生命诞生,经过了整个长长的夏季,这些小生命由青变黄,到了农历八月,秋霜落下,瓜蔓枯去,就是南瓜彻底成熟的季节,在秋霜的历练下渐渐变得金黄。
每次吃南瓜时,母亲将那些淘净的南瓜籽洗净后,晒干,到了冬天,就成为了我们的美食。作为在农村长大的80后一代,那时候零食是很匮乏的,冬天闲下来的父亲,便想出各种办法为我们兄妹制作小零食。那时候家里用的是柴火灶,火候很不好把握,锅里的南瓜籽要不停的翻炒,母亲灶下掌火,父亲灶上翻炒,我们站在灶台前焦急的等待。待到把那些白色的南瓜子炒成淡黄色,就可以出锅了。捏一粒香喷喷的南瓜子放在嘴边,用牙齿轻轻一嗑,干燥结实的瓜籽便会在轻微“叭”的一声张开一个小口儿,然后用两个手指轻轻一掰,一个完整的瓜籽仁便会掉将出来。着急的时候,会直接连皮一块嚼碎,嚼出的是满嘴清香。那时候我的衣兜里总是装着炒熟的南瓜籽,时不时往嘴里放一颗,遇到别的小朋友还会炫耀一番,在一片羡慕的眼神中洋洋自得。
冬日里和煦的阳光照耀着家里的小院,风轻轻地梳理着院落里桐树略显单薄的树枝,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大公鸡的啼声,树上的鸟鸣声,还有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吠声,伴着父亲烘培南瓜籽传来的香气,让家里小小的院落显得静谧而幸福,这幅画面永远镌刻在脑海里,在我生命里灼灼其华。
父亲的一生都守着他的“一亩三分地”,没有物质上的大富大贵,也没有人生的起起落落,但在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里,他竭尽所能,用最朴实的劳动成果给我们最暖心的“小确幸”。每个人的一生,又何况不是如此,无论身在何处,用自己有力的双手,去创造,去给予,平凡演绎中是对生活最大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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