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赏清荷入水乡
酷暑已是强弩之末,七月,绿肥红瘦时节。你有浓酒,我怀诗情,然后一起上路,争着约会白洋淀的荷花。
北国水乡,往返穿梭的快艇是会飞的大鱼,把两岸繁茂的苇丛狠狠甩向身后,激起的水花向船尾两侧肆意飞扬,怀揣惊心动魄的眩晕泊岸,之后总有意犹未尽的感慨。
选淀里的野生杂鱼,野鸭的蛋,小河虾,选月色眷顾过的荷叶,那些没长脂肪的藕芽,我们吃一次很纯粹的荷花宴,又何尝不是一次分享淀里农家的质朴和温馨。。
一脚跌进大观园,偌大的池塘映现,一池碧绿,那颜色深深扎进我的瞳孔。荷花过了盛期,朵朵莲蓬兀立水中,正在生长的花朵依然明艳,点缀在荷叶中间,更显可贵。曲曲弯弯的人工木栈道,凉亭,拱桥,在荷塘上交错,把整个大荷塘切割成不规则的许多小分体,相呼相应,隔而不断。有木舟载我们渡入藕花深处,在荷叶间穿梭,朵朵荷花,莲蓬,唾手可得,浮在水面的荷叶上大朵大朵的水珠,被我用手轻轻一戳,纷纷滚成细碎的珍珠,顽皮可爱……每朵花都在笑,都在用它们自己的语言交流,野鸭也来凑趣,煽动褐色翅膀,搅动粼粼波纹。
因为这些莲蓬不难知道,这里曾经花开成海。此刻,我对整个荷塘产生无极的幻念:秋天,片片芦苇经历怎样的思念,才会在一夜之间白了头发;而冬季河面冰封,那些藕根以怎样的勇气和毅力,睡在冰面下,用尽全力催动下一季的花开,我分明看到一只藕在春泥深处挣扎,然后再冲破层层淤泥。种子,泥土,雨露,恩慈……然后在凡尘中生成眼前超凡脱俗的模样,走过明艳的花骨,留下来多少圣洁的夙愿。伤痛渐行渐远,“竹本无心节外生枝叶,莲虽有孔胸中不染灰尘”,不论经历了什么,只需记得心存美好……我继而浮想,夏夜荷塘,蛙声和虫鸣是不是也成为一种天籁,月光洒在荷叶上,夜色与莲蓬絮语……或者,在某个乌云密布的午后,该是白洋淀最不平静的时候吧,那云朵上藏着的是谁伤心的泪,让云朵不堪重负难以自持,雨中,荷叶一定很无辜,泪水叮当,荷塘可懂?而雨中的花朵是疼痛且伤感的,同时也是坚强的独立的。雨过总会有天晴,雨水一定把天空洗得更加澄澈,哭过的荷花笑的一定更灿烂,站立的姿势更娉婷。荷花,内敛的,纯净的,温婉的,如月中仙子,怀抱锦瑟,纤纤玉指间流出铮铮玄音,古朴清雅,超凡脱俗。
晴天雨天,冬天夏天,白天黑天,白洋淀,都一定有别样的风情呈现。
听!那是鱼儿的身体摩挲荷花根茎的声响!木舟游荡,满载一船绯红的梦,一根竹篙,撑起一粼粼的水波,水面上,泛起所有的传说,那个广寒宫里的佳人,偷吃灵药后不小心遗落的镜子,碎成了白洋淀的同时,也一不小心滑落了曾经被囚禁的梦想,不负时光期许,在这里生根开花,仔细地描绘着七月,抑或是八月。
凋谢的花瓣在我的眼前缤纷,仿佛祭奠那些走散的故人。每一朵花,站在水中,孤独不是因为美丽,而是因为桀骜。画船上,我们端坐在荷花间,仿佛我们就已经是绽在荷叶间的一朵荷,不啊不!我不想做荷花中最美丽的一朵,就让我做那最苦的莲心吧,汲取所有的苦涩,然后把芳香和美好留下来,开出最美丽的花朵,夜夜开在塘前,永生不落,在你夜深伏案时,化作为你添香的红袖。
远处,有观世音菩萨巨大雕塑,神情一如既往的慈祥端庄,让浮躁的心瞬间平和。其实,我们每个人何尝不是自己的佛,幻灭来时路上因伤痛而生的仇恨和怨怼,抵达荷塘深处净地的,不是渡船,是我们度化了自己,让生命逐渐花开,长成大朵大朵的莲蓬,用那颗颗莲子,提醒着我们曾经痛过的每一个晨昏,然后再次生出那抹感动自己的颜色,在疼痛里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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