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宠的糖粒子
近年来,新人结婚,给亲朋好友、同窗同事等赠送的喜糖小包是越来越讲究了。单说材质,用丝绸的有之,用网状纱巾的有之,有的还给小包取一个温文尔雅的名字,如“锦袋”之类的。至于袋口,要么用红绳扎紧,要么整两个好看的提手如同女生出门常拎的手提袋,只是规模小而已。但是,包里的核心内容——糖粒子,却越来越不受欢迎,成了不受待见的“甜蜜”。
同事小陈,为人热情。在办公室收到喜糖小包后,他通常会对来人先祝贺一番,再热切表达一下自己一定会去喝喜酒的心意,既显礼数周全,又使人家安排婚礼坐席时心中有数。新人走后,小陈会不由自主地摸一下小包看有烟没有。有的话,立马掏出,一两天内解决掉。没有的话,将小包往桌上一扔,或者顺手往抽屉里一塞,就任由糖果软化或变质长霉了。
朋友大李,收到喜糖小包,在搞清楚除糖之外没有其它东西后,第一反应是小包如何处理。妻子不吃糖,孩子不吃糖,送给谁好呢?如果赶上手头正忙,或者一时没有想出合适的对象,字纸篓就会成为小包的最佳归宿。大李有时难免也会心有不舍,但终归还是会硬下心来“痛下杀手”。
糖,曾经是富裕生活的象征,如今怎么沦落到没人愿吃的地步呢?我不由想起了镌刻在记忆深处的往事。
上小学时,我的一位堂哥在铁路上当工人,早年干着修铁路的营生,建桥梁、打洞子,天南海北到处跑,年龄大了,改为线路工巡道。每次回村里,他都会享受到村民们夹道欢迎的待遇。因为他是我们生产队走出的“吃国家粮”的仅有的两人中的一个,是村民眼里的“香饽饽”。但我们这些孩子热情欢迎他,却没有奉承的意思,我们看中的是他每次回家给我们的“奖赏”。他的小儿子与我一般大,上学后又是同学,玩游戏时经常是我扮李向阳,他扮松井,我扮刘闯,他扮王金彪,关系非常好。所以,我堂哥还没回来,我就预先从他儿子那里知道了。堂哥刚回来,我就已完成奔走相告的任务,率领“大部队”前往迎接了。堂哥很了解小孩子的心思,一放下行李袋,就会从里面掏出他准备好的一袋纸包糖,给我们每人分两颗糖粒子。糖粒子一到手,我们顿作鸟兽散。在缺吃少穿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糖可是宝贝啊,我们即便咽着口水也舍不得在告诉家长之前悄悄吃掉。只有回到家里在父母面前炫耀一番之后,才会将其中一颗塞进嘴里夜明珠似地含着。为了延长甜蜜的时间,我们始终不让牙齿发挥作用,直到糖块越来越小,最后全部化掉。
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我的一个堂姐夫在湖南做油漆生意发了家,属于我们家族先知先觉先富起来的分子。每年春节,最令我们这些小孩子开心的就是去我堂姐夫家“打牙祭”。堂姐夫为人豪爽,总是热情欢迎我们去“吃大户”。开饭前,我堂姐会用一个很大的碟子,装满五颜六色的糖粒子,刚端上桌,糖粒子就被我们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
几十年里,形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由盼糖吃、争糖吃、抢糖吃,变成不爱吃、不想吃、讨厌吃。现在温饱问题早解决了,人们追求的是吃饱、吃好、吃健康,糖粒子失宠也就顺理成章了。人们或是唯恐摄入的碳水化合物过多,消耗不掉而转化成脂肪贮存于身体内,增肥变胖;或是担心体内血糖和胰岛素增加,进而导致如高血脂、糖尿病、心脏病等疾病的发生。一些人甚至对进食糖粒子顾虑重重,感到“吃糖可怕”。一些家长限制小孩吃糖,既是为了防止龋齿,更担心吃糖影响生长发育。当然,极端式的“恐糖”也没有必要,只要进食合理,是不会影响健康的。
小小糖粒子的变迁,却见证了中国社会的巨大进步。(作者系中核沽源铀业有限责任公司江小生)注:《失宠的糖粒子》一文在近期举行的第四届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中,从中外上万篇来稿中脱颖而出,获得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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