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urice的中国菜
天还不见亮,夜晚的星星还在闪烁,院子里的警察还在岗位上坚守,墙上的三角梅藤蔓腾腾地又迈出了一个小步子,向上生长着。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划破了夜的宁静。我知道这是Maurice来了,一路小碎步,踩着石子沙沙作响。见着值班的保安,就开始打招呼,有说有笑,就像每天都有分享不完的喜悦和故事;看到中方人员,就憨憨地,带着些许腼腆喊一声“BOSS!”,然后哼着小曲直奔厨房,开启他一天的工作。
Maurice是项目上的帮厨,也是最早一批到项目的雇员,没有读过多少书,也没有专业的技能,就是爱笑,喜欢学习,做事麻利,随叫随到。每天除了厨师安排的工作,在厨房洗洗涮涮,打打下手之余,喜欢跟着厨师学习一些中国菜的做法。
事实证明,Maurice在厨师的耐心指导和自己的勤学苦练下,已经成了一名全能厨房好帮手。慢慢的,Maurice也积累了很多技能和经验。家常中国菜信手拈来,爆炒土豆丝、炒上海青、油淋茄子、疙瘩汤、土豆炖牛肉、西红柿鸡蛋、鱼香肉丝……都是他的拿手好菜,甚至西北腰带面、川味辣火锅、韭菜盒子、肉夹馍在他手里都变得生动而熟悉。
Maurice也是一名种菜能手,营地里有两块菜地,厨师经常带着帮厨在土地里翻腾,种些家常菜。Maurice就经常留意怎么翻土,行距大小,浇水频度,施肥肥量等。天气热了,不等厨师安排,Maurice自己就找来了水管,接上水,开始给菜园子“洗澡”。
最开始种菜的时候,他连菜名都不认识,也从来没见过那么多新鲜的菜,厨师就带着他学习汉语,对照包装上的图片,一遍一遍地练习。连英语都写不出几个的Maurice竟然能很快全部背下了所有菜种的名字。厨师带着他种菜,会给他说明每一种菜的习性,每一种菜的种植密度和放种量等。一次两次记不住,Maurice就把菜的包装袋收藏起来,一遍又一遍地拿出来对比,跑到菜园子里去看新长出来的菜芽,去辨认。
记得一次午餐时间,Maurice乐呵呵地从厨房里端出几盘新鲜蔬菜,很自豪地给大家介绍这是他种的菜,我们就鼓励他说说都叫些啥名字,刚开始他还不好意思,傻笑了会儿,后来就用蹩脚的中文逐一说出菜名,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学习做中国菜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对于当地人来说,更不简单。原本的口味不同,生活习惯和饮食习惯都不一样。没有这些基础,要能熟悉中国菜的口味,融会贯通其中的含义,一定比蜀道还难。对于Maurice来说,中国菜肴就是一件神奇的事情。2012年,Maurice到项目上工作,第一次看见一个小小的土豆竟然可以做成这么多菜肴:酸辣土豆丝,干煸土豆,土豆焖牛肉,土豆卷,土豆鸡蛋饼……惊讶的Maurice一股劲地问厨师这些怎么做,摘完菜,洗完碗就凑到厨师身前要看厨师炒菜。久而久之,厨师也被Maurice的真诚打动了,开始教他烧菜的方法,让他记各种调料,各式各样的蔬菜名。
早餐是一天美好时光的开始,Maurice每天踩着细碎的步子早早地来到厨房,帮助厨师磨豆腐、豆浆,揉面揉馒头煮粥,切菜洗碗。再后来,Maurice也能自豪地告诉我们他又学会了炸油条,那种喜悦不仅让他自己感到骄傲,也融化了我们的心。中餐和晚餐他就帮着厨师打下手,厨师只要说中文菜名和调料,Maurice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在这个过程中他也跟着学会了一些中国家常菜的做法,这时候的他不再是只会做炸薯条的他了。每每我们夸他竟然能做中国菜的时候,他总是很谦卑地侧身一个小躬,然后又是一阵傻笑,表达他的谢意。
在营地,大家都喜欢跟Maurice打招呼,虽然他每次都是傻傻地笑,留给人的总是一种阳光积极的态度。
现在他在这里学会了很多技能,不仅仅是在厨房,还学会了修理车间的一些常识,在空闲时候他都会去修理车间帮帮忙,到处琢磨琢磨配件,修理车间的宋师傅每次都情不自禁地带着他到处跑,完全忘记了他是帮厨。Maurice是一种不懂就问,不懂就看就琢磨,然后一直粘着你的态度。正因为这样,他在项目上学会了很多小技能,有什么需要的时候,我们只要呼叫他,他都随叫随到。同事的床坏了,他就找来工具包,叮叮当当锤一锤,拿着手锯锯掉坏掉的角,用方木或者木板重新钉上。营地不出水了,Maurice就去叫电工师傅,自己提前准备好工具,也跟着一起到处找问题……
我来肯尼亚快两年了,从我踏上这块神奇的土地开始,就一直在颠覆我对非洲的认知。曾以为非洲都是黄沙漫漫,鸟无人烟的蛮荒之地,呈现在眼前的却是绿油油的植被海洋,处处是生机和活力,有山有水、有人家;也曾以为非洲绝大多数人民都是没有受过教育,也谈不上聪颖好学,都是生活在慵懒散漫的生活节奏里,直到我到项目上第一次接触到Maurice,我才发现,尽管他们没有太高的文化,也一直生活在拮据的环境中,但是他们吃苦耐劳,勤于专研学习,能与大家融入一体。我们也珍惜每一次与他们的接触,有了他们的工作,让我们生活的更舒心,工作起来才会更舒坦。
又到了晚上,夜空中星星眨眼,月儿高悬,风吹着香蕉树叶窸窣作响,Maurice关掉了厨房最后一盏灯,锁好门,一路小碎步,跟门口的保安打完招呼,回到家,牵着美美的梦,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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