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是何夕
1
夜已深了。四周寂寂,如空。我把长发儿垂下,头枕着摇椅。荡起来,荡起来哟……黑色无涯,泛着星光的夜海,就在今夜,在此刻,如潮如水般地向我涌来。而寂静,就这样跟着夜,一点一点坠落,坠落……
我微眯着眼,就以这样的方式,在无人到达的深夜,怀念故乡。
故乡啊,在我心里是一汪宁静的水,水波潋滟,星光灿烂。正如此刻,给我的是永远的宁静与放松。慈爱的父母,亲切的邻人,顽皮的稚子,故乡就在今夜,让我沉醉……
2
在我的故乡,过的最慢的是什么?日子!在这里,日子,就象山涧的溪水,缓缓地流淌。光阴,在这里也是一寸一寸的度过,不像在我们这一晃就到天黑。这里的光阴是能够一分一秒的掐着指头数出来的,像极了这里的闲人。我把这里邻人称作闲人,是因为我是羡慕他的!
走出红色的老式砖房,出了院子,就是一条窄窄的马路,两边是八十年代修建的老机械厂建筑,有着斑斑驳驳风雨沥过的痕迹。每天从敞开的房门里,商铺里,里里外外,闲闲散散都坐了人,从日出到日落。
女人最多,磕着瓜子,拉着家常,打点小牌。有的是下岗了做点活计的,有的则是有一点退休金在家中闲赋。对她们来说,生活的要求并不高,穿着鲜艳的廉价衣裙,不搽香抹粉,不攀比竞争。谁家的孩子哭闹,上前抱一抱,哄一哄,或逮着哪个人开一顿玩笑,说一下七家八家的趣事。偶尔艳羡地看着我们这些异乡的孩子回家——穿着时尚的衣裙。生活对于他们来说,总是风清与云淡,与世也无争。
妈妈也在她们里面,这段日子,妈妈气色好了很多,多年困扰她的睡眠疾病奇迹般的好了。那天,妈妈穿着碎花裙摆的黑色上衣,戴了一根珍珠项链,盘了一个精致的发髻,越发显得好看!可我还在批评她,我在后面说,给你钱就买点质量好的,她说她们都穿这个,我也穿这个,不要跟她们不一样嘛!
30元钱的衣服,妈妈穿起来也好看,我跟她并肩走着,别人都说,哟,两姐妹哦!妈妈佯装生气,挥手拍他,敲你这脑壳,乱讲!谈笑时,瞧见对面马路边树底下坐了一堆的女人,她们也笑成了一团。我过去有礼貌的叫着张阿姨李阿姨三姐姐。这时邻居李老师抱着一岁的孙子过来了。“妈妈,妈妈”,小胖墩看着我,黑眼睛圆脑袋,穿着红兜兜光着屁股,流着口水喊我妈妈。李老师说,妈妈在外打工不常回,所以他一看到年轻漂亮的女子就乱喊,我乐了,抱过来直亲掇。口水掉了我一身,一下子惹得大家又是笑。
那天,我站在路边,望着天,天是那么蓝,远处的河一直蜿蜒地流着,闪着波光。浸淫在乡音里,我感到无比的放松。其实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一阵风过,隔壁飘来了肥肉的香味儿。有着陈旧面馆的是外来的老蒋夫妇,在这也生活了近十年。敞开的门面里,呼呼冒着热气的是那种能盛热水的瓮坛式老灶。一口黑色的大铁锅,滋滋响着地是飘着油香的青辣椒炒肉片。我走过去,一把接过锅铲说我也试试,说蒋姨你那读美院的女儿回来没,矮矮胖胖的蒋姨剁着大捆的青菜忙不迭声地大声回答,象你多好还晓得常回来看看,她最近啊谈了个江西伢子,说不定会去江西哦!
是的,老家的女人,她们的孩子都在外地,勤快地常回来看看,不勤快地就多寄点钱。老家的女人她们情愿回到这破旧的小县城,过着老死都往来,鸡犬都相闻的日子。
老家的女人爱帮衬,哪家红白喜事生病打针,都是兑着钱,20,30,50块,集体去探望。那时外婆在世有些小疾,她们一来都是一屋。嗑瓜子,拉家常,说说笑笑热闹非凡。我若在家,她们还要我跳一曲,从小就是这样,我也不怕丑,拉开架势放上音乐摆足Pose。臭美的让自己陶醉。所以从小我爱相处人群,爱往人堆里扎,我想跟她们有关吧!
不过不知为什么,长大了渐渐有些迷茫,依稀觉得自己有些变化,渴望热闹又害怕热闹,喜欢孤独又害怕孤独……是不是现在的日子与以前的日子有些不同呢?
3
喜欢故乡,还喜欢故乡的风景,那一条浩浩汤汤闪着波光的湘江河哟,就这样横贯县城。近几年,随着故乡的经济发展,河的两端修建起了两个大公园。离家近的是美丽的湘江之园。有飞檐翘壁,壮观气势的亭台楼阁,有沿河而砌泛着悠悠古韵的汉白玉阶,有横贯河流接通南北的湘江大桥。
每当傍晚来临的时候,男女老少都要步行而来。青草萋萋,杨柳依依,靠着白玉栏杆,看落日熔金,或壁玉满江,一江春水向东流,都是人间的良辰美景,让人流连不尽啊!
我最喜欢的就是和着音乐,散开长发,荡起衣裙,对悠悠湘江足之舞之蹈之乐之!,原来生活是可以这么优雅,生活是可以这样无羁,生活也是这么充满乐趣!
其实生活原本就是这样啊,可是为什么?
4
一位儿时的朋友,那日在湘江边跟我说了很多的话,现在的他是一名销售主管,说因为生活消费高工作重压力大,每年要完成几百万的销售额,就不停地加班不停地应酬,没想到年纪轻轻有了一身的毛病——胃溃疡,高血脂高胆固醇,而且很少有时间陪家人!更不要说经常有这样的心情去欣赏一江的美景……
听了他的话,我沉默了好久,对他我有时也有同感,很多人都是身在江湖,心不由己啊!不停地往前走往前走,以致春花与雪月,翠影与红霞,来不及欣赏,终都成了过眼的云烟!
我是个感性的人,喜欢清风,喜欢明月,但是不知道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还是我太守旧,有的时候,我总觉得我有些跟它不上!
记得有一次在长沙旅店里住着,因为觉得太闷,下楼走走。才发现没有地方可以让我尽兴的舞蹈。前面是密密麻麻的停车场,后面是往来如织的车流。
我寻了个巴掌大的地方活动,没想到一辆车竟然发动起来。我忙不赢地躲避。那晚,我站在那里,有些沉默。望着一座座紧密相连的高楼,发现在这样的一个城市,我无比企及的深蓝色的天空只有那么一小块,我无比向往的黑色的晚风无法荡起我的衣裙…..
那晚,我思念我的故乡,那晚我有些落寞的忧伤……
5
有朋友跟我说,你应该向前看,向前看!不应流连于故乡的生活,流连于故乡的美景,社会是发展的,你应该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一片天空…..
我说,你错了,你说的故乡,不仅仅是我们思念的故土,更是我们的精神的家园!故乡的明月,故乡的亲人,是我们这些异乡漂泊的游子前行的动力,有了他们,想念他们,会使我们的生活更美好,学习他们,会让我们的生活更从容,更淡定……故乡啊,其实就是天空那一轮大大的满月,在我们心头厌倦的时候升起,给了我们生活的希望和勇气……
想到这,我不禁抬头望望天,此时已是寂静一片,想起张孝祥的词——“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兴会,妙处难以与君说……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遥想故里,不知今夕是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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