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鸿钧:站在岔路口上的世界核能

电力18讯：

    一、2018总体平稳，下行压力严峻

 

    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数据库（PRIS）截至2018年底的统计：2018年新并网发电9台机组，中国7台（阳江核电5号机组，台山核电1号机组，三门核电1、2号机组，海阳核电1、2号机组，田湾核电4号机组）；俄罗斯2台（列宁格勒2号核电站1号机组、罗斯托夫核电4号机组）。

 

    新开工5台，其中3台俄罗斯机组（土耳其、俄罗斯、孟加拉各1台），韩国机组1台，法国机组1台（英国HPC-1）。

 

    2018年，在建共55台，其中，中国11台，占20%。采用中国、俄罗斯、韩国、印度自主机型的共41台，占76%。采用法国EPR机型的3台，釆用AP1000机组的2台。

 

    2018年，全球运行核电机组454台，中国46台，占10%，仅次于美国98台、法国58台，名列第三。

 

    由此看出，世界核电总体保持平稳发展，但下行压力增強。目前，全球具有自主建造并具有核电站出口能力的国家有美国、法国、日本、俄罗斯、中国和韩国等六国。以俄中韩为代表的东方新兴经济发展中国家形势较好，领跑的是俄罗斯、中国，其次是韩国和印度，好事多多，朝朝日上。特别是中国，是潜力股，后劲还在后头，正在由做大，向做强，向中心迈进。美法等西方发达国家，被人看成是世界核电发展的主流，但形势不是很好，危机频发，惊心动魄。

 

    东西方核电发展在岔路口上，其分界线为确保安全条件下，经济上的可承受性。西方核电的“富贵病”，高成本、高风险，让人望而生畏，不敢买，买不起，成为核电发展的主要屏障。要走经济上可承受的东方核电之路。

 

    下面就2018年发生的几件大事，作简要分析。

 

    二、西方核电举步维艰，昂贵高风险是病根

 

    1.沃格特尔财经风波再次发生

 

    沃格特尔（Vogtle）核电项目，正宗19版AP1000，美国进军世界的“样板”和根基地。在去年西屋“破产保护”风波中，幸运的是并未像兄弟项目VC.Summer那样被夭折，而是渡过难关，决定继续建设。只是没有想到，不到一年，就再次遭到生死危机。Vogtle建设成本超支又增加数十亿美元。跨过不良事件门槛（PAE），必须再次投票确定是否延续，再临生死判决。最后，项目业主反复协商后决定继续建设，渡过难关。

 

    风波再起的原因是，前次金融危机的病根，机型设计和组织管理缺陷未除，片面追求“先进”，牺牲了经济性，集中过多未经充分验证的“先进”技术，工期延误成本超支，高风险、高成本是必然的。不管最终是否建成，AP1000商用示范验证的结论不会改变。美国NRC已颁发许可证的几个项目都已停止，经济不可行的示范作用已充分显现。

 

    美国想通过项目建设树立“样板”，进而全球推广，占领并控制世界核电。两项目示范验证的失败，标志了美国西屋AP1000技术方向存在问题，推广世界不可行。

 

    2.西屋走出“铁门”，处境可悲

 

    2017年3月，美国西屋公司被美国破产法院按破产法11章，实施破产保护。2018年1月4日，加拿大Brookfield同意以46亿美元100%收购东芝的西屋。今年3月，西屋重组方案经破产法院批准、美国监管机构外国投资委员会批准，把西屋牌照转让给Brookfield。8月，东芝完成西屋股份的剥离，Brookfield 完成对西屋的收购，标志着西屋走出美国破产法11章，解除了被破产法11章的约束，走出法院监管“铁门”。

 

    走出“铁门”，由新东家Brookfield监管。Brookfield是由房地产起家的资产管理公司，业务包括股票倒卖、债权倒卖、项目倒卖、企业倒卖等。收购后，归属子公司Brookfield BBP。它是个私人股本公司，收购衰败破产企业，整治、重组、分拆、包装后，再出售，是个以破产企业为对象的“废品公司”。

 

    新东家与以前BNFL、东芝的实体企业有本质差别。若不能及时扭亏为盈，就会实施“修旧利废”措施，拆分、整治。“拆分”警钟好像头顶悬挂的达摩克斯利剑，让人胆战心惊。

 

    西屋背负重债，债权人原母公司东芝把约80亿美元的债权转让给了债权经营公司Baupost group，债主由原母公司变成了债权经营公司。母子亲情关系消失，性质、处境发生质的变化，将面临严峻的债务追讨。

 

    西屋公司是美国政治外交的工具，是核领域内推行霸权的主力。西屋的衰落标志了美国在核领域霸权的衰落。

 

    3.英国核电项目受挫，核能战略面临危机

 

    英国是西方发达国家，制定宏伟的核能长远建设计划。计划未来几十年建设一批全新反应堆，生产可靠、低碳的电力。基本确定的6个项目，除Bradwell采用中国机型外，都采用法、美、日的机型，EPR、ABWR、AP1000。最近，三个日本项目（东芝的Moorside，日立的Wylfa和Oldury）决定废止，两个中法合作的Sizewell和Bradwell正在为批准而努力。只有欣克利C，2018年正式开工。废止和审批困难的原因是建造成本过高，经济不可行，筹资困难。

 

    最近，日本三个项目的废止，在英国引起强烈反响，担忧核能长远发展计划失效，未来可能发生电力供应危机，还担忧英国能源电力被中国控制。英政府对核能发展战略开始动摇。

 

    英国核能战略危机，关键是它选择了美日法的高造价机型经济上不可行，从而暴露了由美国西屋和法国EDF引领的发展AP1000和EPR的道路存在严重问题，连世界最发达国家之一的英国也承受不了。看来，世界核电还是要发展安全条件下多数国家经济上可承受的机型。

 

    三、东方核电朝朝日上，中国创新成果丰硕

 

    1.俄罗斯机组销售遥遥领先

 

    俄罗斯的VVER-1200已通过示范验证。NovovoronezhⅡ-1已建成运行一年半。LeninggradⅡ-1于2018年3月建成。通过运行考验，符合商用示范验证要求，已被多国选用，并有多个后续工程开工建设。今年，俄罗斯国内有2台机组并网发电。全世界新开工4台机组，3台是俄罗斯机组。出口白俄罗斯在建2台正压安装调试。土耳其、孟加拉两个第一核电站，正式开工建设。

 

    俄机组造价仅为美法机组的一半，市场销售遥遥领先，在国际市场上已取得40多台的定单。VVER-1200是当前世界最受青睐的机型。最近又与印度签署在新厂址建设6台机组的协议；与埃及商定年底前签署Dabaa核电站建设4台机组的合同；与乌兹别克斯坦商定建设4台机组。俄罗斯核电进军国际市场，气势锐不可挡。

 

    2.韩国机组进军西亚，成为“黑马”

 

    韩国APR-1400机组也已通过示范验证，还取得美国NRC设计许可。Shin Kori 3于2016年12月建成，已正常运行2年，通过运行考验，满足商业示范验证要求。出口阿联酋的4台机组，竞标中战胜了法国Areval。成本低，进展顺利，首台将于明年投产。韩国机组成为世界核电市场的“黑马”，世人瞩目。

 

    3.中国“华龙一号”，茁壮成长

 

    “华龙一号”，自主知识产权的三代+机型，示范工程福清5号机组于2015年正式开工，安全质量、进度、投资均符合计划要求，工期无延误，投资无超支，被世界赞扬。国内国外在建6台机组，进展顺利。另外，巴基斯坦第3台机组建设合同和阿根廷核电项目的综合框架协议已签署。出口英国项目，GDA审查进入第3阶段。

 

    坚持采用成熟技术，能动与非能动相结合，坚持技术安全和经济统一，避免了片面追求先进而牺牲经济性，不存在能被卡脖子的技术。核电建造成本仅为美法机组的三分之一，确保安全条件下造价最低，经济上具有很强的竞争潜力，较适合在新兴经济发展中国家建设。

 

    4.三门台山双双夺冠，扩张雄心完全失败

 

    中国引进法美两国技术建设的EPR和AP1000机组先后建成发电。台山项目，EPR示范验证的第3梯队，后来居上，赶超了第1、第2梯队的芬兰、法国项目，工期延误、成本超支也较轻。中国三门、海阳是AP1000示范验证的第一梯队，共4台机组，均已建成。而第二梯队的美国两个项目，一个夭折，一个再起风波。对此，2018年7月《世界核工业状态报告网》评论说是“标志了中国核工业发展的里程碑，突显了EPR和AP1000全球扩张雄心的全面失败”，充分肯定了中国核电建设的能力、水平和成绩，高度赞扬。师父没做成，徒弟做成了，了不起。

 

    《世界核工业状态报告网》在充分肯定中国核电建设能力的同时，又认定法美开发的“EPR、AP1000全球扩张雄心的全面失败”。类似法国N4、英国SGHWR、德国AVR等，建成发电，但不能推广。产业化发展，不仅示范工程要建成，更重要的是与商用相关的性能指标也必须得到验证，并通过市场销售的考验。安全隐患必须消除，不能带病推广；可被外国控制的卡脖子技术问题必须解决；在相关优惠政策取消后，经济上可行。

 

    四、美国挑起核能冷战，沉着应战，中国必胜

 

    1.美国挑起贸易战

 

    2018年10月11日，美国能源部发布《美国对中国民用核能合作框架》，对我国核能进口实施选择性的禁止。把AP1000/CAP1000定为符合美国利益，全面支持；把中国自主研发的“华龙一号”和CAP1400，认定为竞争对手而禁止；指定中国发展AP1000，从而控制中国核电发展；限制对压水型小堆和非轻水先进反应堆的设备部件的技术转让范围；迫使比尔·盖茨放弃与中国行波堆的合作；对中国广核集团实施全面制裁。

 

    去年10月，美国助理国务卿福特就英国与中广核合作新建核电厂，向英国发出严厉警告。“有证据表明，中国正在将民用核技术转用于军事用途”，“把最前沿民用核技术军事化”，“包括新型核潜艇、航空母舰提供动力”，“南中国海军事化，建造浮动核反应堆”，“如果中广核参与帮助中国海军……研制那些导弹，可能指向西方国家首都，包括伦敦……”骇人听闻的挑拨，破坏中英核电合作。

 

    2. 美中核贸易战可能的几个战役

 

    中国信誉保卫战

 

    核贸易战中，美国抓住所谓的中广核窃密案件，全面制裁中广核，挑拨中英核合作，给中国信誉造成严重影响。应本着保护国家利益和实事求是的原则，在国家有关政府部门领导下，给予严正的回击，消除影响。若真确有其事，也应自主严肃处理和解释，尽力挽回损失。

 

    西屋生死之战

 

    西屋负债累累，十分脆弱。美政府挑起美中核贸易战，将加速西屋的溃亡。十余年前，中国提出的拟以AP1000统一未来中国三代技术路线的设想，下一步将有大的调整。目前，仅有中国建成AP1000项目，而且中国有自主研发的“华龙一号”，国际上还会有谁购买美国的AP1000？西屋振兴的美梦将成泡影。这样西屋仅靠核燃料研发生产，怎能满足Brookfield BBP等债主的要求。债主发威，为期不远，拭目以待。西屋电气是美国核能称霸的主力，在贸易战中丧生，对美国霸权野心是个重大打击。

 

    新机型开发的攻关战

 

    引进了外国先进技术，要转化成自主技术。AP1000后续建设，不应是翻版，必须是改进，要实现中国化、廉价化、自主化，在设计理念和技术方案上有一定深度的切割，成为新的自主品牌，要“去美国化，摘AP帽子”。

 

    3.沉着应战，中国必胜

 

    我国有雄厚的基础，“华龙一号”国产化率已达90%，进口设备基本没有美国提供的，不存在唯一由美国供应的卡脖子技术，几乎无懈可击。核电厂址已有足够储备，可根据国家安排开工建设。美国发动核贸易战，限制不了我国核电的发展。

 

    贸易战是个动员令。贸易战吓不倒我们，反而让我们鼓起勇气和决心，转化为动力，更加奋发有为地拼搏。

 

    贸易战是副清醒剂，过去曾存在的一些分歧将得到消解。在党和国家的领导下，团结一致，高质量发展核电。

 

    沉着应战，把我们的工作做得更好。要总结经验，接受教训，严格把关，做好准备。消除一切隐患。

 

    通过核贸易战的考验，中国将会更快地做大做强，勇攀高峰。

 

    五．建议

 

    1.世界核电发展的总趋势

 

    世界可持续发展需要核电，主要在新兴经济发展中国家。要采用经济上可承受的机型，要求供应商能承担更多的责任，如技术、筹资、燃料、人才等。

 

    世界核电处在岔路口上。若继续沿着美法引领的高成本核电的路走，核电将失去替代碳基燃料的能力，无法与可再生能源相竞争，建造成本高建不起，电价高用不起。核电的路将越走越窄，直到被电力市场淘汰。要走以中俄韩为代表的，走在确保安全条件下经济上可承受的路，世界多数国家都有条件建设。在世界可持续发展中，担负起基本负荷电源的作用，为人类做出贡献。

 

    中国核电，特别是“华龙一号”安全性好，自主不受外控，潜在经济竞争力强，超过俄罗斯和韩国，适合新兴经济发展中国家建设，发展前景极好，定会在国际市场竞争中，取得好成绩，在挽回世界核电发展颓势、开创新的发展征程中，做出重要贡献。

 

    2.技术政策

 

    我国核电建设不走单一机型的路，要创造条件，允许业主在国家宏观调控下，在多种机型设计中自主选择。要走引进技术与自主研发相结合的道路，特别要警惕掉入被人控制的陷阱。

 

    为适应市场需求的多样性、市场竞争的灵活性和科技发展的前瞻性，要提高新机型研发能力和机型的多样化、系列化。要把多样化系列化的各种设计，融合在华龙的统一系列内，统筹安排。

 

    高度警惕，消除三类隐患。消除技术安全隐患，确保安全。加强对难于引进的高难技术的攻关，消除被外商控制的卡脖子技术隐患。加强严格管理，消除一切管理漏洞、隐患。严防类似的所谓“窃密”事件的发生。

 

    3.安排好中国核电建设计划

 

    要重点建设“华龙一号”。“华龙一号”采用的是成熟技术和成熟设备，属于改进型，不要求示范验证工程建成后才推广，可在厂址条件准备成熟的厂址上开工建设。

 

    在美国发动美中贸易战期间，AP1000不要翻版推广，否则在政治上会造成重大损失。抓紧机型转身，像漳州核电厂那样，由AP1000转为“华龙一号”。

对AP1000，完成与原设计有明显差别的再创新机型的设计，可考虑建1~2台这种新的示范验证堆，创造新的自主品牌。

 

    建设好CAP1400示范验证工程，解决尚存的技术难点和知识产权问题，在设计理念和技术方案上，与AP要有一定深度的切割，使之成为我国又一个真正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新品牌。

 

来源：中国核能行业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