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欣克利角C核电，柳暗花明的背后

电力18讯：　　由中、法、英三国共同合作建设的英国欣克利角C核电站项目，被称为“地球上最昂贵项目”，预计造价180亿英镑。十年磋商，签约在即，孰料最后一刻，新首相特蕾莎·梅(Theresa Mai)突然叫停。而在9月15日，该项目又获正式批准了。

　　两个月前，即7月28日格林尼治时间深夜，英国首相府发布公告，宣布将不会按原定计划举行欣克利角C核电站的签约仪式，此时距签约仪式举行只剩不到半小时，有关方面甚至已提前布置好了会场，这一出人意料的举措立即引发了各方瞩目和纷纷猜测。

　　一些分析，如美国《纽约时报》8月2日的长文认为，突然叫停签约仪式的原因是“非市场”的，他们指出特蕾莎·梅长期担任内政大臣，对安全问题十分敏感，且“一直警惕中国投资英国关键项目可能造成的安全隐患”，当年就曾含蓄反对过华为对英国政府招标项目的投标和承接。也有人认为梅对中方未“对等”向英资开放本国相关市场感到不满，因此用这种方式加以“将军”。

　　但随着时光的流逝，人们惊讶地发现，梅本人和英国内阁竟始终回避“为什么叫停”这个实质性问题，而倘叫停的原因果真如前文所述，是“安全”之类非经济因素，内阁原本应大事声张以阐明立场，并争取更多支持。
　
　　渐渐冷静下来的分析家和媒体开始从更多层面去尝试解读。一些人指出，欣克利角C项目最初计划总造价160亿欧元已膨胀至180亿英镑(约合238亿美元)，且核电的电费标准定为109欧元/兆瓦，比现行英国电价高出一倍有余，即便考虑公用事业费上涨因素也未免太高，在这种情况下，刚刚接过卡梅伦(D
avid Cam eron)“脱欧”后引咎辞职烂摊子、手头并不宽裕且到处都需要用钱的梅，自然不会在如此“吞金兽”面前太过痛快。

　　也有人进而分析称，因为“脱欧”的诸多事项，英法两国近期会有许多互动的机会，而梅在任职首相后与中国领导人的首次正式会晤，则是在G 20杭州峰会上，“正是 讨 价 还 价 的 大 好 时机”———这种“讨价还价”不仅局限在欣克利角C项目总造价上，也可涉及到其它一些在梅上任后“新官新气象”重新定位的东西，如英法之间围绕“脱欧”进程的一些条件，以及中英间如何界定彼此间合作伙伴关系等。在7月28日之后、9月4日G20峰会之前，英国政府多次通过不同形式、途径发声，强调“新政府重视发展中英多层次多领域合作伙伴关系”，却刻意绕开欣克利角C项目话题，这也被许多人认为是一种煞费苦心的“叫牌”技巧。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暂停”对梅内阁的好处变得越来越渺茫，而不利因素则不断累积。

　　事实上，除包括成本压力、环保压力甚至安全压力等在内的一些不利因素之外，核电站建造周期长，投资成本高，运营风险大，审批手续麻烦，加上技术含量高，原本能造又愿意接的就少，即以欣克利角C项目而论，由于英国21年未造核电站，三代核堆只能仰赖外国技术，愿意接手的仅一个法国电力公司(ED
F)，且这家法国政府控股85%的核电巨头内部对是否冒险接这个项目一直有分歧，直到今年7月26日(梅内阁“暂停”前两天)其股东大会才通过了这一项目，而两家中国企业则是在英国本土的C

　　EN TR IC A公司退出无人接盘、经法方牵头引入的，换言之，在这个项目上英国政府是有求于人，而非奇货可居。

　　如果梅内阁真有讨价还价的企图，那么这个企图显然未能如愿。

　　中方参与该项目的目的，是借此打开西欧核电市场，甚至有传闻称中方希望“借桥铺路”，为今后利用ED F技术在英国独立承建更多核电站铺路，在这种情况下，中方作出“欣克利角C项目是中英关系试金石”的明确表态，这无疑在很大程度上封闭了英方在该问题上的回旋余地；至于法方，ED F对英方单方面突然“暂停”十分不满，多次表示“前期投入已逾25亿英镑”，暗示倘项目泡汤将启动索赔———

　　至于“打折”就更不用指望了，法国人早在5月就由董事会发声，扬言要将总造价“溢价16%”，上涨至210亿英镑：“打折”？不涨价就算特别关照了。

　　“叫牌”不应，还价无果，刚上台的梅内阁如果继续“暂停”，就势必要向各方交待“暂停”的理由，不论如何解读都会引起更大的风波和麻烦，既然核电站是“刚需”，“接盘侠”也很难找，再停下去只能是虚耗各方的成本和耐心，顺坡下驴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9月13日，英国商业、能源和工业战略大臣克拉克(G regClark)表示，新的核电站仍将是英国未来能源版图中“重要组成部分”，此言一出，人们便心知肚明———欣克利角C项目重启已毫无悬念。

　　最终被批准的欣克利角C项目在总造价上没打一分钱折扣(当然，也没满足ED F那帮法国董事的漫天要价)，不过据称增加了“不得任意转让股份”的制约条款，这与其说是梅内阁讨价还价的成果，毋宁说是一道让“驴”好体面“下坡”的台阶———ED F也好，中国企业也罢，原本就没动过转让股份的念头。
　　
　　陶短房(旅加学者，知名专栏作家，国际政治、经济评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