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的心事

贵州元豪项目施工现场，冬天的夜黑的就是早。山脚下几盏大灯将没多大的混凝土搅拌站照得通亮，与周围无尽的夜色相比显得格格不入，但这亮光似要狠命地撕破这黑夜，并伴随着90站与120站运行发出声声不竭的吼声。

“快！再去边上铲两铲石子到斗里，动作快！”老张在90站操作室下边拿着对讲机大声吼着并用手在空中使劲地划着掉头的指示，只见铲车在灯下几个辗转便将石子掺入斗里，这时那只布满青筋的手才缓缓放下。铲车稍停一会儿后便下来一个神情略显焦急的中年人，只见他目光朝周围光亮的边缘看去便要径直走去，“干嘛？赶紧把安全帽戴好，离远点！”老张皱皱眉摆着手说道。说完便上操控室看看，而后走下来拿着电筒往斗里照照，嘴里时不时嘟囔着。没多会儿，那隐没在夜色中的中年人轻快地走了过来，路上扯着嗓子喊道：“今晚还要加班呐！这都快一个月了”；“哟！还有脾气了？这让你多挣点钱还不乐意了？”那人走到老张跟前嘻嘻地笑着说：“还好，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咯，嘿嘿”。老张嚷道：“就你小子贪那舒服，快到你车上去再给铲一铲砂过来倒里边”。话刚说完兜里手机就大声地叫嚷起来“开门红啊......”，老张熟练地将手中的对讲机插入腰间的裤带上并随手掏出手机一划拉，大声喊道“喂！”只听见电话那头嗡嗡嗡的声音，还有人喊道再去找一个棒来从这往那边赶，快，混凝土快初凝了，“喂，张师傅，咱1号塔的灰这会儿给发过来吧，我这边差不多了”。

“马上，最多15分钟就到”。说完放下手机正拿对讲机，手机又一次唱了起来，显示儿子来电，老张愣了一会便把电话挂掉了，开始拿着对讲机指挥起来。

老张平时话不多，但工作起来话也就多了起来，昨天家里打来电话说快过年了啥时候回的问题，老张想想已经连续4年没跟家里人一块儿热热闹闹过年了，毕竟过年不可能扔下站里站外不管，班组里数他最老资格而且帽子上也有独特的“党徽印记”，他怎么都不忍心让这班组里年轻些的过不上个团圆年，所以每年春节站岗人选择的时候他当仁不让。家里人对老张有不少意见，不说别的，去年孙女出生的时候，他正忙着工地上的搅拌使命呢，就只是晚上快休息的时候给家里人通了个视频，看着视频中那白白嫩嫩的孙女一直高兴得合不拢嘴，老伴埋怨他不回来看看，当不了个好爷爷；儿子昨晚打来电话也说他狠心不顾家，一心就想着干他的大工程要搞个什么丰功伟绩，将来退休都不会有人记得他是谁。昨晚的话现在还在老张脑子里转个不停，对于儿子刚刚的来电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索性就把电话挂了，想着干完活儿再说。

果然不到15分钟罐车载着混凝土就到达了施工现场，此刻老张拿着手机攥得紧紧的，目光望着一处亮光边缘，眉头紧锁，但没过多会儿还是拿起手机回拨了过去。电话一头的年青人似有埋怨，闷着声音说了句“肯打过来了呀？”老张只是嗯了一句，通话内容还是围绕着回家的事进行着，电话持续了大概3分钟，听得一句“昨晚不该那样说的，对不起您，爸……”老张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每次儿子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家时，他总敷衍着说：“哦，快了，烟囱马上结顶，水塔也快干完了，打完灰就回家……”。这次给儿子打回电话道歉，老张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对家人的愧歉感在他的心里一涌一涌的，结束通话后老张站在发车路口看着不远处现场明亮的灯光，听着传来的嗡嗡声不禁伫立，不知什么时候那张见证岁月的脸上在灯光下多了两条银线，白色安全帽上的红色党徽此时显得格外鲜艳，老张把安全帽的帽带紧了紧，向着搅拌站主控室方向走去，心里默念着“天天在现场忙，五个月的光阴转眼已过，是该回家看看了，今年春节能回家就回老家过个年，孙女都快会走了，我真的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