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风的绰号

　　塞北的冬风，变化多端，像一位高超的口技表演者，演着冬风的绰号，飒飒、瑟瑟、呼呼与凛凛，高一声、低一声，抑扬顿挫，一路冲来。

　　飒飒，是树叶唱给风儿的声音，热情里藏着恋恋不舍的深情，这种风声，应是初冬的风对大地的爱抚，秉承秋风的韵致，散发着“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的豪情。我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株花草树木，每一片河流，每一个飞禽走兽，都曾经与风儿一起萌芽、生长、成熟、强盛。但是花草树木为了把根扎得更深些，孕育新希望，创造新天地，就得停止生长，忍疼割爱。飒飒响着响着，树叶就不鼓掌了，挣脱枝的约束，给枝一个华丽转身，扭着腰肢，赤橙黄绿青蓝紫褐，无边落木潇潇下，要与根有个约会。一片片，一层层，叠在一起，向根诉说曾经的过往。不愿与枝告别的叶片，蜷着身子，着一袭枯服，孤苦伶仃站在树枝顶，招摇着坚强，向飒飒挥挥手，把飒飒的接力棒传给瑟瑟，颤颤抖抖，瑟瑟亮相。

　　瑟瑟，在仲冬的天空里驰聘，没有一点温情显摆，像人人欠了它的钱未还一样，脸总是阴沉沉的，内心冷漠，寒气逼人。此刻，山冻水瘦，万物静默，懒得连一句话都没有。山谷、平原、大地不厌其烦叫着风的绰号“瑟瑟”，河流率先懂得瑟瑟的用意，把腰肢扭得细细的，长长的，坚持归海的初心，向东而去，定能到达胜利的彼岸。那些平时卖弄喉咙的禽们，不知道上哪个KTV吼去了？平时或婉转、或聒噪的歌声都被悄悄冬藏到冻实的黄土里眠着，期待来年暖煦的春风来敲门唤醒，去赞美春天般的美好生活。衰草枯枝耐不住寂寞的时候，就颤颤抖抖，瑟瑟猎猎，把喜鹊、乌鸦、麻雀加入微信，给出不菲的出场费，邀请它们给大地注一些生机，增添些旋律。麻雀积极响应，深爱着生于斯长于斯的这片土地，踩着瑟瑟的节奏，穿上厚厚的羽绒服，集体上阵，虽然没有百灵鸟的歌儿美妙动听，但只要心中有爱，瑟瑟亦就望而却步，温暖就离它们不远了。雪花看不惯瑟瑟得瑟，在家不宅了，倾巢出动，舒舞广袖，造出一个粉妆玉砌的童话世界。云开雾散，红日当空，一声鹊叫，几行鸦啼，瑟瑟摇身一变怒了，嚎叫着呼呼、呼呼，威风“凛凛”大踏步而来。

　　呼呼和凛凛是双胞胎，像两个将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个暴躁无常，一个冷酷无情，北方的一切物事向它投降。这种风必定是数九寒天的朔风，因为腊月里的冬风似砍刀，刮在脸上像刀割，刺骨疼冷，左一股，右一股，飘忽不定，啸吼尖叫，卷起地上的灰尘杂物扬长而去，或者铺天盖地阔步跑来。那些草屑纸片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舞，眨眼间连影儿都没了。只留下撕裂的塑料袋挂在树技迎风招展，哗啦啦鸣响。人们就是躲在暖融融的楼房里，也能听见它们的声音，还有尘粒击打玻璃的声音，偶有遗失在地上的水珠儿，片刻成了冰。

　　寒到极致，暖息扑面。呼呼和凛凛牵手远去，给碧透明净的长天一个背影，于是，春风就唤着自己的乳名，剪剪，剪剪，从柳枝的芽苞上奔了出来，欢笑盈盈。